丁寧微微一笑,也不拒絕,直接坐在吊角樓邊緣洗了洗腳,就換上了乾淨的舊草鞋,然後左右打量著這間吊角樓的屋頂和牆麵。
屋頂和牆麵都有些滲水,但看上去不嚴重。
於是丁寧也放了心,在老婦人旁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說道:“本來見昨天那麼大雨,就擔心你的屋子有問題,就想過來看看的,隻是臨時有點事,所以才拖到現在過來。”
老婦人笑出了聲,自從看到丁寧的身影,她就變得很開心。
“能有什麼問題?”她忍不住笑著說,“你每隔一陣就把我這間屋子敲補一下,比那些船工補船還用心,我看雨再大一點,再下個幾天,這裡所有的屋子都漏了,我這都還不會漏。”
看著她的笑容,丁寧的心情也更加好,他隨手抓了幾顆乾果,一邊嚼著,一邊問道:“最近需要買什麼東西麼,我等會幫你買回來?”
“柴米油鹽還都滿著,所以你隻管歇著就好。”老婦人搖了搖頭,看著丁寧略顯蒼白的麵容,她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愛憐般問道:“中飯吃過了麼?”
“吃過了,酸菜魚麵。”丁寧笑了笑。
老婦人有些不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那晚飯留在我這吃。”
“好。”丁寧點頭表示同意,“我要吃油煎餅。”
“我給你做紅燒魚和蠟雞腿。”老婦人責怪般的看了他一眼,眼睛裡卻湧起更多的意味,“油煎餅有那麼好吃麼?當年你年紀還小,正好走到這裡,我給你做一個油餅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結果你到現在還記著那一個油餅的事情。若是做生意,隻是一個油餅,結果卻幫人做了這麼多年的事情,這虧本便虧得大了。”
“哪裡有虧本。”丁寧笑著說道:“隻是做些順手的事情,大多隻是陪你說說話,聽聽故事,免費的飯菜倒是吃了不少。”
老婦人搖了搖頭,眼裡湧起複雜的情緒:“陪著說說話,聊聊天,這對於一個沒有子侄的孤獨老人而言,是最大的恩賜。長陵以前戰死的人多,像我這樣年紀的人也多,隻是卻很少有人有我這樣的福氣。”
丁寧一時沒有說什麼,垂下頭像個鬆鼠一樣啃著乾果。
在數年前的一個冬天,他經過這裡,和藹的老婦人好心的遞給他一塊熱乎乎的油煎餅,然後他就經常來這裡看看老婦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是他心裡十分清楚,這哪裡一個油煎餅的事情。
這是因為他欠她的。
他欠很多人的,他隻希望自己能夠慢慢還清,或者說可以補償。
……
照例和老婦人聊了一陣,聽她說了一些魚市最近的新鮮事之後,丁寧便告辭暫時離開,和平時閒逛一樣,轉向魚市更低窪更深處。
這個時候宋神書應該進入魚市了。
宋神書是經史庫的一名司庫小官,也是丁寧的熟人。
然而和開印泥店的這名老婦人不同的是,丁寧不欠宋神書的,而他卻是欠丁寧的。
在過往的數年的默默關注裡,丁寧知曉了宋神書的一些習慣,也知道他的修行遭遇到了什麼困難。
所以他肯定,宋神書今日一定會來拿火龜膽,一定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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