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比蘇秦想象得還要從容。
因為在所有人看來這無法破解的凶險一劍,在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和世上那些真正的精絕劍招相比,蘇秦此刻的這一劍,也隻是小孩子的玩意。
當然以他此刻的真正修為和境界,對付蘇秦的這一劍也唯有一種辦法。
然而隻要有一種辦法便以足夠。
在蘇秦的劍身如脫水的柳葉一樣迅收緊的這一刹那,他體內的真氣無比平穩的湧入手中末花殘劍中許多平時不至的符文,同時湧入那些無比細小,平直像劍柄延伸的裂紋裡。
他手中的墨綠色殘劍的劍身上許多細小的白色花朵帶著一往無回的淒美氣息往前方的空氣裡飛出,然後消失。
然後墨綠色的劍身真正的裂了開來,散開。
墨綠色的劍身就像一朵大花散開,散成無數的劍絲,而且隨著真氣的遊走,這些劍絲還在空氣裡急的延展,變長。
觀禮台上所有的呼吸徹底停頓。
包括狄青眉在內的所有人,他們震驚著,惘然著,有些人甚至失魂落魄,心想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生?
丁寧的手臂保持著平直,在收縮的紫色長劍中一動不動,然而這些飛散出去的劍絲,卻已經落在了蘇秦的指掌,落在蘇秦的腕間,落在蘇秦的手臂上。
蘇秦的紫色長劍的許多處劍鋒也已經距離丁寧的手臂隻有很短的距離,然而丁寧的麵容依舊平靜從容,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的紊亂。
他隻是保持著真氣的輸出,任憑那些劍絲紊亂的刺入蘇秦的血肉,絞斷蘇秦血肉中的筋肉,甚至刺入他的骨骼。
隻是這一瞬,蘇秦持劍的手上湧出無數道細小的血花!
他倨傲的麵容瞬間變得雪白、扭曲。
他出了一聲極其淒厲的厲嘯,像一隻受傷的大鳥一樣,往後倒飛。
紫色長劍隻差一線便能切割丁寧的手臂,然而所有的筋肉被刺斷,連骨骼都被刺得千瘡百孔,他根本無法再用出半分力量。
嘩啦一聲震響。
卷曲的紫色長劍失去控製的在空中旋繞著,一時間又和許多劍絲在空中撞擊著,爆開很多細小的火花。
然而令觀禮台上許多人震撼無言的是,這柄紫蘇長劍鋒利的劍刃切割在那些看似細小的劍絲上,卻是沒有一根能夠切斷。
那些劍絲在一瞬間的分散和柔軟之後,又急劇的恢複了堅硬和平直,迅收攏,再次變成一柄墨綠色殘劍。
蘇秦淒厲的倒退著,急劇的後掠讓劍絲在從他的臂內抽離時帶出了更多破碎的血肉和骨屑。
他的這一隻左手像脫了骨的鳳爪一樣扭曲得不成樣子,在慘嚎之中,他叫出了此刻許多人想問的問題:“這到底是什麼劍!”
丁寧的目光也落在了手中的墨綠色殘劍上,他沒有回答蘇秦的問題,隻是沉默著。
他此刻甚至沒有想蘇秦那隻手的問題,而是在想著這柄劍和這柄劍的主人的很多故事。
死寂的觀禮台上,端木煉看著那柄墨綠色的殘劍,腦海裡殘留著剛剛劍身延展的畫麵,他終於將這柄斷了大半的劍和很久之前的一柄名劍重疊在了一起。
他不可置信的說道:“隻顧眼前,不顧身後,每一劍都如最後的一劍的末花劍,這是巴山鄢心蘭的末花劍!”
觀禮台上有些學生未曾聽過這柄劍的名字,有些學生聽聞過,但因為他們並未經曆過元武皇帝登基之前那個年代,在那個許多驚采絕豔的大秦修行者消失的年代裡,他們都尚且年幼,所以此刻他們的身體裡並沒有因為這柄劍本身的故事而多出多少震驚的情緒。
然而對於狄青眉和青藤劍院很多年長的師長卻完全不同。
這柄劍本身便也是一個傳奇,代表著一種寧折不彎…在很多人看來不識時務的態度。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丁寧手裡這柄不起眼的斷劍,就是那柄劍的殘餘,而且還可以擁有這樣的威力。
“難道在那個時候,李道機就已經看出丁寧對野火劍經擁有了那樣的領悟?”
“那隻是丁寧剛剛才參悟野火劍經…難道那時候丁寧就已經參悟出了野火劍經的真意?”
震驚的情緒在狄青眉的眼瞳裡無限的擴大。
他也是長陵少有的大修行者,所以他很清楚野火劍經的真意不在於野火燎原,而在於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在一劍劍勢已儘的情況下,卻還可以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不斷後勢。
方才丁寧的這一劍,雖然依靠著末花劍本身的特性,然而其中野火劍經的劍意,卻是足以讓每個大劍師動容。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麼當時許久未出白羊洞的李道機要出山,不惜冒險一戰也要特意為丁寧尋來這柄殘劍。
“這柄劍竟然能這樣的延展…”
“你一直都那麼有信心,原來是因為還隱藏著這樣的東西!”
痛苦和驚懼終於開始占據蘇秦的心田,他看著自己鮮血淋漓,已然肯定廢掉無法複原的左手,瘋癲一般厲聲狂笑了起來:“你竟然廢了我的手!”
“是你想廢了我的手,所以我才廢了你的手。”聽到他這樣的狂笑聲,丁寧抬起頭來,冰冷而譏誚的輕聲說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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