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一名禮司的官員低著頭,緊張的行走在兩側都是高大鬆柏的石道上。
他的前方,一名身穿灰色官服的年長禦史凝立在石道中央。
越是接近這名禦史,這名禮司的官員背上的汗珠便流淌得越多。
“李大人。”
在走到這名禦史麵前,行禮出聲隻是,這名禮司官員的厚袍背部已然儘濕。
“不必如此。”
這名李姓禦史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緩聲說道:“你知道我的職責便是帶來聖上的一些旨意,提拔或是謫貶官員,既然我要和你想見,你最近又沒有可以讓你升遷的功績,你便應該確定你會被謫貶,事已確定,就不需要再如此緊張和擔心了。”
聽到寒風裡傳來的這些話語,這名官員並沒有因此而鎮定多少,反而覺得這裡的寒風越來越寒冷,連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你之前的軍功封賞會被罰沒,你要去邊關入伍五年。若是還想你和你的家人在長陵過上不錯的生活,在這五年裡,你便再多積累些軍功吧。”李姓禦史麵無表情的接著說了下去。
禮司官員抬起了頭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李大人,我知道遭受這樣的謫貶是因為那日我在白山水逃遁的路線上,可是我相信那條線路上還有不少其他官員存在,為何偏偏對我如此重罰?”
“你以為隻對你一人如此重罰麼?”李姓禦史依舊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在你之前,我已經在此約見了五人,當日白山水衝殺出城,在他逃遁的線路上,有可能拖延住他腳步的長陵修行者,含你在內一共有十七人。其中八人出手,死在白山水劍下,若是你們九人也出手,後來的虎狼軍符車便極有可能來得及擺出陣勢攔住白山水。你們這九個人裡麵,有七名是當朝官員,這七名當朝官員,全部會被謫貶。”
禮司官員的臉色更加難看,卻是說不出話來。
李姓禦史卻是已然接著說了下去。
“你們惜命,不敢上前,你們想過這是何等丟臉的事情麼?被白山水硬生生的殺出,我大秦王朝這麼多強軍,這麼多修行者,而且是在國都長陵,而且還不是在前方戰事緊急,長陵空虛的情況下被他殺出。身為秦人,明明有可能攔住他,殺死他,卻偏偏讓他持劍狂歌,如入無人之境,這是比苦苦廝殺後被他逃出,更丟臉的事情!”
“陛下讓我在這英園和你們約談,是讓你們好好想想,我們大秦王朝的臉麵和你們現在的好日子,就是安息在這英園裡的無數死去的秦人爭得的。”
“你可曾想過,因你的惜命,多死了多少虎狼軍士,將來那些敵國看輕我們,我們又要多死多少將士和修行者?又有多少尋常百姓被殃及?”
“陛下希望你們能夠換種想法,任何好逸惡勞,想要守小家而不顧大家的人,都不配在長陵立足。對於我而言,被恥辱的謫貶,不如在這英園裡靜躺。”
……
陰暗的神都監裡,莫青宮垂首站立在一名身穿深紅色棉袍,短須分外雜亂,麵相年輕的瘦削男子。
這名看上去有些頹廢,似乎並沒有什麼強大氣息流露出來的男子,便是神都監之首,陳監首。
“這絕對不是意外。”
莫青宮寒聲道:“長陵衛是因為皇陵的一件盜物才被引去九江郡會館。那名出賣盜物供出線索的人本來就是長陵一名沒有妻小父母的閒人,已離奇暴斃,連我們的追查都陷入僵局。”
聽著莫青宮的稟報,陳監首雙手十指交叉微微彈動了一下,似乎在轉瞬之間已經完成了很多思考。
他抬起頭,身上色澤深重而鮮豔的紅袍和他頹廢的外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隻是這種反差,便讓他分外有吸引力。
“不一定非要追著這個死線查,有能力做出這樣事情的,即便是我們神都監傾儘全力,都未必能查得出來。”
他漆黑的瞳孔也被身上的袍子染得有些微紅,他看著莫青宮陰霾的麵目,語氣平淡的訓示道:“換個方向著手,去查那些有可能知道白山水和孤山劍藏消息的人,查查他們所有的心腹這些時日做了什麼。這樣的事情,一定隻會交待給他們最為信任的心腹去做。”
莫青宮的眼瞳微亮,輕聲道:“屬下明白了。”
陳監首此時卻是皺眉,沉吟了片刻,說道:“多給兵馬司的人施加一些壓力,他們是這件事裡牽連最多的,他們必須拿出一些交待,我們借助他們的一些力量,辦事起來會更順利一些。”
莫青宮心中原本已有這樣的想法,此刻聽到陳監首親口說出,他心中一熱,緊繃著的身體也頓時鬆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