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忘虛隨手將小磨盤一樣的老鱉丟在車廂座下,說道:“自然是燉了吃。”
丁寧再次愣住,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放生池:“如果你不是開玩笑…這好像不太好吧?”
薛忘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上車。”
丁寧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卻知道一定有原因,所以他不再多想,隻是跟著看著。
馬車在一座酒樓前停了下來。
這間酒樓不大,但看上去生意不錯。
在薛忘虛的吩咐之下,這間酒樓的廚房真的將這頭老鱉拾掇燉了,滿滿的一個臉盆大小的砂鍋端到了薛忘虛和丁寧的麵前。
薛忘虛依舊沒有解釋什麼,隻是平靜的舉箸,吃肉。
丁寧也不問什麼,吃肉,喝湯。
不論這隻老鱉的出處,這間小酒樓的廚子的確有些手段,將這老鱉的肉都事先拍得有些散了,燉好之後便不覺得太老,隻是勁道和味美。
燉這隻老鱉花了不少時間。
薛忘虛要了數壺花雕,和丁寧將這一砂鍋老鱉全部吃完,走出這間酒樓時,已然早已入夜,冬意更寒。
然而薛忘虛卻是沒有就此歇息的意思,隻是吩咐那名一直幫白羊洞趕車的漢子可以自行回去休憩了,然後也不再坐車,隻是負手緩緩的在長陵的街巷中穿行。
丁寧沉默的跟在他的後方,在長陵冬夜的黑暗裡行走。
穿過十餘條街巷,數片阡陌,薛忘虛在一處土丘停了下來。
土丘的前方,有一片小池塘。
土丘的坡上,有一處墳頭。
丁寧莫名的有些醒悟,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薛忘虛。
薛忘虛的臉頰有些異樣的微紅,但神情比平時的任何時候還要安寧。
“這便是我最心儀的女子,隻是我年少時,未及真正開口,她便有了心儀的人。那時我和師兄隻顧修行,錯過了許多時光。隻是若再給我重來一次的選擇機會,我或許也未必會在那時開口。因為她雖然嫁給平凡商賈人家,這一生在長陵卻過得十分幸福美好,即便是我,想來也不可能讓她過得更加開心。”
薛忘虛微笑起來,他轉頭看著丁寧,說道:“那隻老鱉,是我在年輕時有過想法,當時在池邊看著這隻青鱉,心中便陡然冒出一個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的念頭,隻是想著那是人家放生之物,終究不好意思偷偷抓出來一試。”
“那時年輕,腦子裡有很多覺得有意思,做了或許會開心的想法,隻是現在太老了,很多人和很多東西早就不在了,即便是想著不留什麼遺憾,將以前想做,卻因為各種緣由沒有去做的事情想去做一下,也沒有幾件能做的了,隻有這隻老鱉還在,今日之後也不在了。”
“現在想來,現時的長陵對於我而言也就像那一方水潭,我就已然是一隻老而不死的老鱉,困在這一方水潭裡,也沒有多少意思了。”
薛忘虛笑了起來,他看了丁寧一眼,又轉身看著那個墳頭,說道:“不過做了很早就想做的事情,老鱉的味道的確很好,又來看過了她,我真的很開心。”
聽著薛忘虛這些平時不會說,此時說起來也有些紛亂,有些重複的話語,丁寧輕輕的搖了搖頭,眉頭微蹙,道:“既然是開心的事情,就不要說得這麼沉重,不要說得像是要做完最後幾件事情,讓我給你送終。”
“人生終有終老,誰能長生?”
薛忘虛淡然轉身,開始離開,他的臉色卻是變得凝重起來,緩聲說道:“彆人或許不了解皇後的手段,但我和我師兄很了解,從我和我師兄拒絕她,將白羊洞靈脈分成三股到白羊洞被迫並院定局,也不過半月的時間。我們從竹山縣回到長陵已經用了十餘天的時間…所以時間差不多了。”
丁寧微微垂頭,輕聲道:“我以前不知道她這麼冷酷。”
薛忘虛不知道丁寧這些話中的真正意思,用一種憐惜的目光看著他,輕聲說道:“你要明白,長陵位置越高的地方,越是寒冷,能夠坐得越高的人,自然也越是冷酷。”
丁寧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看著他在黑夜中顯得極淡的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緩緩的說道:“記得你答應過我,要看我在岷山劍會給你真正的風光。”
薛忘虛停了一下,轉過頭來,鄭重的說道:“我會儘量做到。”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他抬頭望向遠處的長陵。
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很古怪。
他明明沒有那些一成不變般的建築物高大,然而卻偏偏就像是從高處在看著這個長陵。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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