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如怒,長陵的這一場大雪持續了很多天。
很多長陵的修行者甚至認為,這場持續時間有些異乎尋常的大雪,和梁聯、薛忘虛一戰大量搬運天地元氣有著很大的關係。
大量的天地元氣的異動足以影響一時的氣候,在許多老輩修行者的記憶裡,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滅巴山劍場的一戰裡,驚人的天地元氣的異動,便使得巴山一帶淫雨霏霏,三月不開。
薛忘虛和梁聯的這一戰再次證明一個道理,七境之上的修行者,的確是超凡的存在。
和虎狼北軍大將軍梁聯已然是七境之上修行者的事實相比,薛忘虛表現出來的實力,再次讓長陵的許多修行者感到震驚。
然而在這場風雪裡,還有很多更令人震驚的事發生。
一列由大秦王朝獨有的鐵甲巨船組成的龐大船隊正冒著風雪,從長陵城外的渭河港口駛出。
一輛馬車停在城外的某個高丘頂端,隱匿在風雪裡。
架著這輛馬車的是即聾又啞的老仆,馬車裡坐著的深紅色袍子的人,自然就是長陵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神都監的陳監首。
他依舊一臉頹廢的樣子,掀開著車簾子,遙望著從港口中駛出的這列船隊。
馬車後方的雪道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黑點慢慢擴大,卻是一柄黑傘。
黑傘下的女子一襲白裙,很有書卷氣,腰肢動人,十分秀麗。
能夠手持監天司的黑傘,在走近陳監首時都能風淡雲輕,自然流露足以分庭抗禮的氣息的女子,當然就是監天司司首夜策冷。
沒有任何多餘的開場白,始終在注視著那列船隊的陳監首緩聲道:“統禦船隊出海的是禮司徐司首。”
在長陵的許多故事裡,監天司和神都監這兩名主人是絕對的死敵,甚至在兩人最親近的屬下眼中,這兩名權貴之間平時都明爭暗鬥,不知道通過多少事情,互相遞了多少刀劍出去。
然而此時,撐著黑傘走到馬車旁的夜策冷的雙眸中卻是沒有任何的敵意和殺意。
她隻是眉頭微蹙,也沉默的遙望著那列在風雪中破浪前行,看上去非外森冷和威武的鐵甲船隊。
“海外尋藥之舉,自先皇起便有之,所以我大秦王朝才有彆朝沒有的如此龐大的鐵甲戰船。”陳監首卻是看了她一眼,接著說了下去:“隻是陛下自從第七境破境之時開始,海外尋藥之心便分外迫切。讓你征伐沿海諸島國,開辟出許多航線,已然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此次更是令徐司首如此率軍出海,更是匪夷所思。”
夜策冷看了片刻,眉頭微皺道:“船隻吃水極深,帶了大量隨行之物,即便是帶了上千學生和數千甲士,一時也消耗不完。”
陳監首眉頭微跳,陰霾道:“如此看來,這列船隊一時之間是不會回來了。”
夜策冷緩緩點頭,說道:“徐司首原本便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陳監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輕聲道:“你的意思,應該是陛下的修行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對於天地靈藥的需求更為迫切。”
夜策冷搖了搖頭:“鹿山會盟在即,他已然過了第七境,踏入八境已是足夠令三朝再續盟約。在鹿山會盟之前,他隻會采取最穩妥的修行手段,怎麼都不可能冒險。所以他的修行不會出什麼問題。”
陳監首垂頭沉吟了許久,眼睛裡卻是慢慢的閃現出了異樣的幽光。
“你說的修行不會出問題,應該隻能說是他此時的境界和身體不會出什麼問題。”他抬起了頭,看著夜策冷,“那應該便是他對於下一個境界感覺有問題。”
夜策冷美目微微眯起,“那便真的是最大的問題。”
彆人或許隻知道元武皇帝強大,但卻不知道元武皇帝到底如何強大,而她和陳監首卻是整個長陵最了解元武皇帝的一批人裡麵的人。
所以她可以確定元武皇帝已踏入第八境。
對於這種逆天強者而言,在修行之途裡遭遇困難和一時難以逾越的關卡不算是最大的麻煩,像他那樣的存在,擁有一個王朝之力,再高的高山都可以慢慢攀爬過去。
最大的麻煩,是根本看不見高山。
根本感覺不出下一個境界,或者說根本感覺不到通往下一個境界是要走什麼樣的路,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八境之上便是長生,傳說中的第九境。
如果連元武皇帝這樣的存在,都對前路已然徹底點迷茫,都開始懷疑這第九境,那世上有誰有可能達到第九境?
夜策冷和陳監首一時都陷入了最深的沉默裡。
許久之後,當那列威武雄壯的鐵甲船隊都已然徹底的消失在風雪裡,陳監首才有首先出聲,說道:“那天薛忘虛和梁聯一戰,在距離虎狼北營十裡的一處河畔樹林裡,還死了一名修行者,他是內史司的南宮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