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舊貴族門閥,家中要養得人太多,平日裡又花銷得慣了,一旦沒落,失去了廟堂裡的支柱,破落的速度往往超出人想象。。ybdu。
昔日聶氏門閥便是最好的例子。
聶氏曾是長陵公孫氏下的最強門閥,一度掌大秦兵權,但當徹底失勢,族中最強的修行者聶讓也隕落之後,聶氏便以驚人的速度隕落。
族中各方紛紛設法變賣家產,隻是數月的時光,聶氏一些價值驚人的古董、甚至對於修行者而言極有用的物事便被變賣完了,隻留下一個偌大的聶園。
便是那聶園,看園的那房也監守自盜,每日夜間盜運的車輛不絕,最後不僅是其中珍稀草木都被盜挖光,連一些精美的石製雕像都被挖掘一空。
現在長陵很多大戶人家用於裝飾的石雕木刻,甚至很多都是來自於昔日的聶園。
同為長陵舊門閥的周家,雖然沒有像昔日的聶家一樣徹底煙消雲散,然而境況卻顯也不佳。
載著丁寧的等人的馬車在周家墨園外停下,丁寧等人下了馬車,隻見周圍景物蕭瑟,連墨園院牆上的許多黑瓦都已經出現了殘破,長出了蒿草,露出了下方的瓦泥。
目光越過高高的灰色院牆投入墨園,墨園深處中的一些亭台樓榭色彩也已斑駁,很多油漆已經剝落,一些開裂的梁柱也沒有得到更換。
謝長勝雖然年輕,但也無數次聽過長陵舊貴昔日的輝煌奢華,知道這些舊貴當年比起現在的王侯還要顯赫,尤其看著亭台樓榭的格局都似乎暗合大道,和現今一些富賈的家園無可比擬。他便一聲真誠的喟歎:“真要徹底修繕這裡,看來數萬金也不夠。”
前方的周雲海聞言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有心多給一些,我倒也不會拒絕。”
這顯然是句玩笑話。但是謝長勝卻是點了點頭,笑道:“若我真能在寫意殘卷裡得到很大的好處,說不定我姐和我父親一高興,直接將整個墨園修繕了也不一定。”
“那便希望賢侄有足夠機緣,多感悟到一些修行之理了。”周雲海也是笑了笑,說道。
然而他的心中,卻是鄙夷著說道,就憑你這個關中土包子,一天之內還能看出什麼東西?
墨園裡古樹成蔭,陽光成束從枝葉間透過。在下方青石道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顯得清幽而又有意境。
真正進了這墨園,走在這樣的道間,才明白為何大多數亭台樓榭都已經許多年未作修繕。
因為絕大多數亭台樓榭的壁上、柱上、簷間,都是雕花嵌玉,粉彩花鳥,金銀為飾。許多油漆甚至都是極其珍貴的寶石粉漆彩,或者是海外極其珍稀的雲母貝粉漆,即便是放在今日。奢華也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極限。
若用普通的飾材,放上去反而是不搭,還不如令其陳舊,倒是令人可以感覺歲月之滄桑。昔日隻堂皇。
和長陵所有舊門閥的私園一樣,墨園占地極廣,繞過了園中的一座人工堆砌而成的小山,所有人眼前的景物都是一變。一切都似乎變得徹底黑白起來。
墨菊、墨樹、白草…,麵前種植的一切奇草異木,竟然都是純粹的黑白兩色,深深淺淺的黑白。
看到這純粹的黑白。薛忘虛一聲輕咦,接著便對周雲海平和的說道:“周家墨園的寫意殘卷果然耳聞不如目睹,既然如此,我便到此為止,先前來時路上,隨便找一處幫我備壺熱茶便是。”
周雲海恭謹道:“既然如此,我便陪薛洞主到山巔雲海閣小憩,那是我的書房,可以看到大半個墨園的景致。”
說完這句,他便示意周寫意帶丁寧等人繼續前行,他同時走至薛忘虛的身側,身上緩緩釋出柔和的天地元氣,托扶住薛忘虛。
感受到周雲海身上散發出的極精純天地元氣的味道,謝長勝麵容一肅,隻是他很不理解,忍不住問道:“明明還未見到寫意殘卷,薛洞主怎麼已然說寫意殘卷果然耳聞不如目睹?”
丁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話,卻是平靜的朝著前方走了數步。
看著他的動作,周寫意的目光劇烈閃動數下,眼瞳深處最終卻是多出了幾分忌憚和佩服之意。
不隻是謝長勝,張儀和南宮采菽、沈奕、徐鶴山的眼睛同時瞪大到了極點。
連一絲異動,甚至微風都沒有,然而丁寧的身體,已經變成了絕對的黑白。
他的衣衫、身體發膚,原本顏色深的地方,驟然加深,變成黑色,原本色澤明亮的地方,變成白色。
“原來這裡的黑白,並非真實的顏色?”
謝長勝呆呆的出聲,他終於有些反應過來,這裡的黑白,隻是被某種氣息浸染,就像是法陣的力量,引起了光線和色澤的變化。
疾走了數步,超過停下來的丁寧,身體也變成絕對黑白的周寫意在此時轉身,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說道:“你怎知黑白不是原本的顏色,你又怎知平日裡看到的色彩不是虛妄?”
丁寧的眉頭不可察覺的微微皺起。
事實上周寫意此刻所說的這句話有些道理,隻是周寫意自己顯然不可能理解這麼深刻,他此刻說這樣的話,隻是想讓謝長勝更加迷惑,思緒更加混亂。
他目光閃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先行忍住了。
南宮采菽等人都是難以平靜。
方才薛忘虛話語裡的意思,他似乎直接就看到了寫意殘卷,難道說…這裡的氣機改變,全部都是因為寫意殘卷引起?
隻是一副殘卷,就如一個大型法陣一樣,引起這樣的變化。
怪不得就連那些至高的人物,都想要來借這寫意殘卷一觀。
周寫意繼續前行,每一個步點落下,地上都冒起一蓬黑白兩色的煙氣,看上去就像行走在畫卷中一樣,極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