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震撼無言,周家老祖反而向一名年輕人討教修行之理,這聽上去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卻在眼前真實的發生了。
丁寧微微沉吟,說道:“豈敢。”
周家老祖神容愈加溫和,微笑道:“出生有早晚,悟道豈有先後。”
丁寧眉頭微蹙,一時沒有馬上出聲答應。
周家老祖沒有絲毫不耐,依舊和藹微笑道:“且你方才也對你師弟說過,人各有所長,修行悟道,最主要的便是機緣。你在這裡沒有所得,或許在我那裡,會有些收獲。”
張儀聳然動容,覺得周家老祖說的這句話很有道理,他轉過頭去看丁寧,希望丁寧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丁寧看了他一眼,終於出聲,道:“既然如此,晚輩卻之不恭。”
周家老祖頓時大喜,直接一步上前便攙住了丁寧的手,道:“隨我來。”
看著周家老祖如此慈祥和藹,對丁寧又如此看重,張儀和謝長勝等人互望了一眼,都是心中欣喜,希望丁寧此番又有些驚人際遇。
然而此時,被周家老祖帶動飛掠而出的丁寧,心中的冷笑之意卻是更濃。
隻在攜住他手的瞬間,便有一股尋常修行者無法感覺得到,然而他感覺得十分清楚的極微弱,但滲透力極強的真元在他的身體裡轉了一圈。
這是這名周家老祖在試探。
隻是他體內所有的“小蠶”全部隱匿無蹤,當日即便是方繡幕也根本感覺不到異常,今日這樣的試探,又如何能發現他的隱秘?
今日長陵無數人知道他們進了周家墨園,且就算是謝長勝、南宮采菽和徐鶴山的家世,此刻的周家也未必惹得起,周家老祖又是如此慈祥和藹,讓人聯想到薛忘虛,所以張儀和南宮采菽等人,沒有一個人覺得丁寧和周家老祖單獨前往這墨園某處會有問題,但丁寧卻十分清楚,一定會有問題。
周家老祖的麵容柔和至極,似乎那一縷試探的真元根本不存在,根本不是從他的身體裡發出。
柔和的元氣裹挾著他和丁寧的身體,落入他所居的那方院落,但接下來他卻是未向他所居的臥房行去,而是行向這方院落裡的花園。
花園位於小院的中央,有一座假山,一個種植了荷花的小塘。
此時荷葉落敗,池塘也隻剩一層冰凍著的薄冰,再加上此時天色暗沉,這裡又已恢複純粹的黑白兩色,所以這處池塘便看上去說不出的意境蕭索,那一片片慘敗的荷葉,看上去倒不像是荷葉,反而像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鬼物。
“不需驚慌。”
周家老祖行向這片池塘,同時柔聲對丁寧說了這一句。
他的腳底和池塘上的薄冰接觸的瞬間,有一股淡薄的天地元氣從他的身體裡緩釋出來,他的腳底和薄冰之間,突然多出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細密的水珠好像無形之物一樣穿過冰麵,滲透下去。
薄冰和無數衰敗的荷葉之間,突然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線路,往兩側分開,現出了一道往地下深處的石階。
這結滿薄冰的池塘已經比周遭都要寒冷,然而卻自有一股更凜冽的寒意,從石階上不斷升騰起來。
感受著這股寒意,丁寧的身體做出了和尋常修行者一樣的反應,微微輕顫,他的心境卻是十分沉靜,知道自己所需的東西,便就在這下麵的密室裡麵。
一股塵埃的氣味充斥在周家老祖的鼻腔。
緩步走下石階的他的眼瞳裡,也浮現出真正的感慨。
他記得自己也有數年沒有再進入這個密室,因為在數年前,他便已經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領悟到更多的東西,寶山在眼前而不得門入,這種莫大的痛苦,讓他甚至不願意再見到這裡麵的東西。
……
一扇黑色的鐵門出現在丁寧的視線中。
這扇黑色鐵門上結滿了白色的霜花,上麵有許多條看上去雜亂無章的刻線,然而丁寧知道這些刻線和那副畫卷上的很多線路有關。
在周家老祖靠近這扇鐵門時,他的身體和這扇大門好像呼應一般,兩股天地元氣微微一撞,鐵門上無數白色霜花變成微塵散開,黑色鐵門往後轟然移動。
前方是一個黑暗的空曠地宮。
沒有任何的火光照明,但在純淨的黑色裡,卻是有一團幽白色的光焰。
丁寧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片殘卷,和畫麵的寫意殘卷一樣,封在兩層絕對純淨透明的水晶裡。
“真的是一輪寒月。”
丁寧在心中緩緩說道。
唯有數尺大小的發黃紙頁上,畫著一輪彎月。
數條墨線勾勒出的這輪彎月,此時卻在不斷散發著真正的光線和寒意。
“轟”的一聲悶響。
鐵門在他的身後關閉。
被幽白色光焰照得臉孔有些慘白的周家老祖呼吸不可遏製的急促起來,輕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丁寧平靜的說道:“好像一輪彎月,有劍意。”
周家老祖的眼睛瞬時明亮了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