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有些歉然和為難的看著跌坐在雨水中失魂落魄的曾庭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這悟自寫意殘卷的一劍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這一劍叫做‘朝雨浥輕塵’。”丁寧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曾庭安的身體一震,在丁寧平靜的聲音裡,他看到這條街巷所有屋瓦上,道邊枯枝上,石道的縫隙裡,所有的灰塵被衝刷一空,到處煥然如新。
張儀再度歉然的對著曾庭安頷首,然後有些緊張的看著丁寧,問道::“丁寧師弟,我這一劍施展得如何?”
丁寧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感慨的說道:“極好。”
無儘高空落雨成線,濕意積為劍意,這本身就雷霆萬鈞,殺意淋漓的一劍,若是換了丁寧來施展,這一條長巷裡的很多東西恐怕都要儘成齏粉。
張儀溫和仁厚,這樣的一劍在他的手中卻是收斂了許多殺意,以至於外圍的雨線如春雨洗塵般柔和,然而這樣的改變,卻也產生了讓丁寧都未曾料想的變化,在高空聚集的天地元氣不隨著那些殺意傾斜,卻自然在他劍意所指的地方注入,所以這一劍雖然依舊過於優柔,劍意無法淋漓儘致,然而籠罩曾庭安的那些雨線,卻也平添了更快的速度和洞穿力。
所以相同的劍和劍式,在不同的人手中,卻是有著不同的展現。
聽到丁寧的誇獎,張儀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
雖然丁寧是他的師弟,但這些時日好像對他的要求比薛忘虛對他的要求還嚴苛一些,而且這一道劍意本身是在丁寧的提醒之下才悟得,至少在這一劍上,丁寧便是他心目中的師長,第一次正式對敵動用,自然希望得到師長的認可。
沈奕撐著一柄大傘,擋在薛忘虛的頭頂上方,飛濺向薛忘虛的水珠都被擋住,此刻順著傘麵流淌下來。
此時他才徹底醒悟為什麼丁寧一開始就要讓他準備雨傘,卻沒有察覺自己的大半邊衣衫已經被濺濕。
看著周圍一塵不染的街巷,看著麵露輕鬆笑意的張儀,看著為了幫自己擋飛濺的水珠而半邊衣衫儘濕的沈奕,薛忘虛滿意的笑了起來,也道:“極好。”
張儀便是希望薛忘虛高興,此時聽到薛忘虛的誇獎,他便是真正的高興起來,臉上都似乎在發光。
“你也會這樣的劍式?”曾庭安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他麵容極其蒼白的看著丁寧,問道。
雖然不知道張儀領悟這一劍的過程,但張儀方才問丁寧的神態,卻已經讓他隱然感覺到很多東西。
丁寧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沒有修這樣的劍式,但是我修的比這威力更大。”
張儀生怕曾庭安還不死心,馬上急切的說道:“我丁寧師弟所言非虛,若是你和他交手,恐怕受傷會極重。”
“原來你不是膽怯,真是有必勝的自信。”曾庭安神情變幻不停,說了這一句,便轉身走向馬車,但在走上馬車前,他卻是又輕聲的說了一句,道:“但即便你有絕對自信勝我也沒有用,還有人會來找你…我知道有人根本不想讓你有機會參加岷山劍會。”
張儀都聽到了這句話,他的麵色頓時一變,急問道:“是誰?”
然而曾庭安並未回話,馬車載著他和那名同行的少年,快速疾馳,唯有馬蹄聲在街巷中回蕩。
“敗後並不多話,這曾庭安不像無聊之人。”張儀擔憂的皺緊了眉頭,轉頭看著丁寧說道:“他必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丁寧皺起了眉頭。
雲水宮那名修行者的出現,對王太虛的威脅,尤其是長孫淺雪在壓製住九幽冥王劍後的一些改變,已經讓他覺得難以控製。此時又突然有這樣的事摻雜,他的心情頓時不由得惡劣起來。
“怎麼,想要在我參加岷山劍會前便讓人廢了我麼?”
丁寧充滿寒意的冷笑了起來:“不管是驪陵君,或者是其餘不知何故要想這麼做的貴人,要想這麼做,恐怕會先付出沉痛的代價。”
丁寧的冷笑讓張儀都莫名的渾身一冷。
薛忘虛有些奇怪的看著丁寧,他當然不知道長孫淺雪便是丁寧最大的死穴,不知道丁寧正因為長孫淺雪的改變而焦躁,但他確定今日丁寧的情緒和平日有很大不同。
隱忍是薛忘虛最擅長的事情,所以他輕咳了一聲,準備和丁寧講些道理。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巷口飄來。
“境界高、手段高,哪怕是注定戰勝,都根本沒有用處,因為在很多地方,人命根本不值錢。有些人可以隨便找得到人,用命來換你的命。”
出聲的是一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