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眉之中的憂意瞬間消失,嘴角泛開一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歡喜笑容。
他脫儘了身上所有的衣衫,赤足的跳落江水中。
在漆黑的江水裡,他大笑著任憑水流衝刷著身體,和長陵漸離漸遠。
這是他迄今為止醞釀而成的最強的一道劍意,斬斷了他和方侯府,和長陵,和皇宮,和這個王朝的所有羈絆。
這個夜晚,有人留,有人走。
觀星台上那名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秦帝王的大局裡,終於出現了第一個意外。
方繡幕沒有成為他帶去鹿山會盟的一柄強大的劍,而是選擇了離開。
……
“引白山水入魚市,趙四和白山水大戰,若是趙四一定要報趙斬之仇,一戰之下,連波和申玄等人埋伏後手,恐怕彆說是趙四和白山水,就連趙一都會死,好大的手筆。”
梧桐落的酒鋪裡,丁寧沒有在觀月,而是看著比滿月還要好看的長孫淺雪的麵容,緩緩的說道。
沈奕也是關中巨戶,自有許多來源很快的消息,兩層樓又有許多打聽消息的手段,再加上魚市距離梧桐落不遠,許多氣息長孫淺雪也感應到了,所以這個驚天大局,此時在丁寧的腦海裡也逐漸清晰。
“有錫山劍盤的氣息。”
長孫淺雪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殺死樊卓隻是恰巧點燃了這一個大局的導火索,她眉頭微蹙道:“這是驪陵君安身立命的符兵,近乎七境中品的力量,元武皇帝許了他什麼好處,居然讓他交出了這件東西。”
丁寧冷笑道:“自然是允他歸楚。”
長孫淺雪說道:“代價會不會太大?”
丁寧看了她一眼,說道:“大楚王朝的內裡,不知有多少人不想他回去,保他平安歸楚,這代價根本不大。”
長孫淺雪皺了皺眉頭,道:“我不是說他給的代價太大,我是說以錫山劍盤換取歸楚,大秦王朝給出的代價太大。”
“你是覺得驪陵君優秀,生怕大秦之後的敵國,多了一名年輕而強大的帝王?”丁寧冷漠的搖了搖頭:“論心術,驪陵君和鄭袖都相差得太遠。鄭袖既然讓他回去,便說明她從來不認為驪陵君是她的對手,或者說這件事她有著絕對的掌控能力。元武三年的那場大戰裡,我朝軍隊被殲二十萬,損失戰車無數,割了陽山郡。一子易六百裡地,這是奇恥大辱,所以你看好了,這次鹿山會盟,元武皇帝首要針對的便是大楚王朝。這次鹿山會盟之後,不出意外,陽山郡便會交回,今後要滅敵國,第一個被滅的,便是大楚王朝.”
頓了頓之後,丁寧冷笑著接著說道:“相比擊殺白山水和趙四,讓驪陵君歸楚,才是這局裡最重要的局。驪陵君雖然優秀,然而他在長陵呆得太久。在長陵呆得太久,他的一切,便已經被了解得太多。”
長孫淺雪麵色越來越不喜。
越是複雜的事情不喜歡,心術越是複雜的人,她更不喜歡。
更何況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鄭袖。
“我記得那孩子的氣息。”
她的眼睛裡流淌出一絲少有的寒意,緩聲道。
這句話很是突兀,但是丁寧卻是完全聽懂了,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他應該是扶蘇。”
“是什麼人想要殺他?”她也沉默了片刻,問道。
“有人借著這個局想要殺死扶蘇,能夠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也不會是尋常的權貴,隻是兩相?其餘皇子身後的權貴,甚至鄭袖,都有可能。”丁寧搖了搖頭,看著她說道:“這種廟堂裡麵的爭鬥,就像富家的妻妾明爭暗鬥一樣,最為複雜。”
長孫淺雪皺了皺眉頭,聲音微冷道:“鄭袖也有可能?她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兒子。”
“或許隻是做做樣子,即便我不全力出手,她也會有準備?”丁寧冷漠道:“或許也隻是另外一個局,故意讓人覺得是另外的某個人圖謀的.”
這種宮闈之爭太過複雜,長孫淺雪終於沒有興趣再去深思。
她閉上眼睛開始修行,然而卻也始終像那缺了一個角的明月一樣不得圓滿,她始終無法靜心內觀。
她再次睜開了雙目,看著丁寧,問道:“他是那個人的兒子麼?”
丁寧看著她的雙目,認真而肯定的搖了搖頭,“不是。”
長孫淺雪沒有再說什麼,閉上了眼睛,不知為何,她麵上的寒霜比平日裡更濃。
丁寧也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他卻是在心中說了一句,“但或許可以讓皇帝覺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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