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雞鳴,整個長陵震動不安,卻有很多人安坐如初。
監天司司首夜策冷,坐在燕尾巷北頭橋畔的廊橋裡。
廊橋下的小河河水一反常態的暴躁不安,淤泥裡不斷的湧出透明的氣泡,浮上水麵,浪花拍打著廊橋下的石柱,嘩嘩作響,她麵色平靜,似乎完全不在意。
她身側一方的石橋上,皆是撐開的黑雨傘。
身穿黑袍的監天司官員撐著黑雨傘在黑夜裡遮著自己的身體,密集的擁堵在一起,從石橋一直往後方的數條街巷蔓延。
……
白山水的腳步突然頓住。
她不再向前方的巷口前行,轉向東側一條巷落。
李雲睿毫不遲疑的轉身跟上她,如影隨形,眉頭微蹙道:“監天司?”
白山水點了點頭。
李雲睿看著她驕傲的側臉,沉默了片刻,道:“為什麼不從那裡走?那有可能是最弱。”
“既然鄭袖都已出手,整個監天司都在那裡候著,為了我動用這樣的陣仗,即便真能從那裡出去,接下來也沒有那麼簡單。”白山水笑了笑,“一定要拚命,也不一定要找一個還算看得順眼的人拚命。”
頓了頓之後,白山水也不看李雲睿,卻是接著說道:“在長陵,要找出幾個看得順眼的,原本就很難。”
李雲睿搖了搖頭:“如果你真有此意,就更應該走她那裡,她當日在渭河之上便沒有留得住你,今日你又不從那裡過,彆人恐怕真以為她和你們這些大逆有什麼勾結,今後她在長陵的處境恐怕更為艱難。”
“當日,今日,今後…”白山水微嘲的轉頭看了他一眼,“我隻是看她順眼,誰管得了今後那麼長遠的事情,我隻求此時順心,至於她今後是生是死,她是秦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雲睿完全沒有見識過這樣的道理,不由得一滯。
白山水的麵容卻驟然變得凝重起來。
她抬頭望向遠處。
那裡有一座在黑暗之中都依舊顯得很巍峨的角樓。
角樓上沒有任何的燈火,然而她卻感覺到了那座角落上有一股異常高遠的氣息不斷往上升騰。
那座角樓在她的感知裡於是變得越來越龐大。
“是墨守城。”
李雲睿也感覺到了那股異樣而強大的氣息,他抬頭對著那處,輕說了一句,然後很自然的折向西行。
隻有那名老人才能散發出那樣的氣息,那對於他和白山水而言是一種警告。
若是他和白山水不顧警告依舊朝著那處前行,那股異常高遠的力量將會真正的掃落下來,不顧波及的街巷。
試一試就是死。
所以他和白山水不能試那名老人會不會真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全力出手,此刻若是不想回過頭去和梁聯的軍隊決一死戰,那便隻餘下西方可行。
此時他們的西方反而是距離長陵郊野最近的通路,且就在那片郊野中,有一條渭河的支流。
白山水沒有表示反對,跟上李雲睿的身影。
此時沒有飛劍襲進,兩人並肩而行,看不出誰是誰的侍從。
“那裡有片很大的蘆葦蕩,以前很多長陵的普通案犯總以為跑到那裡很容易借以逃脫,但卻都死在了那裡麵,所以那片蘆葦蕩也叫做死人蕩。”
白山水攏了攏散亂的長發,隨意的對著李雲睿說道。她發覺自己真的有些不太習慣女妝。
“很貼切的名字。”
李雲睿轉頭看了她一眼,用更加認真的語氣說道:“你現在很好看,所以我更加不會讓你落在他們的手裡,如果逃不出去,我一定會在他們抓住你之前殺死你。”
白山水微微一怔,明白他說的意思是一名像她這樣的女子若是落入長陵的那座水牢,接下來的遭遇恐怕比男子更為可怕,但是她卻毫不在意的笑笑,道:“多謝你的誇獎。”
地麵還在震動不安,屋瓦房梁之間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嘎吱的聲響,然而兩人感知裡的危險聲息卻在消退,一切變得詭異的靜寂。
無人阻攔。
就像一對情侶在觀看了某個燈會之後一般,兩人漫步在深夜的街頭。
“自我劍成,這些年唯有我師兄追隨我,我身畔連一名略微接近的男性好友都沒有過。”
這氣氛自然壓抑得驚人,然而白山水卻毫不在意,看著青石板路上一些黯淡的影跡,隨意道:“在之前,若是有男人敢和我說這樣的話,哪怕我不殺他,我也至少要挖掉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