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的木杖變得沉重。
沉重來自於他體力的消耗,來自於這些死士的意誌。
這些死士的境界和他相距甚遠,劍意或者如第二名自己將體內真元儘數爆炸開來的修行者自儘時的爆炸力,也是因為老僧的選擇,才有可能落在老僧的身上。
對於老僧的身體而言,那種堪堪在他肌膚上留下印記的力量,就和有人拿著勺子在他身上敲擊了一下沒有區彆。
隻是為了儘可能的節省體力,老僧對於自己的消耗控製到了極點,有時施杖時便寧願承受如勺子敲擊一下般的傷害,而儘可能的減少真元的輸出消耗。
隻是再小的傷害畢竟是傷害。
更多的疲憊還來自於精神的高度集中。
每一名走來的修行者的目的都不是生存,隻是將自己的生命送給他的杖尖收割,臨死前的最後一擊都根本不是顧慮自己的生死,而是儘可能的想要對他造成傷害。
如果他不專心,那這些比他境界低出太多的修行者,憑借著這樣的意誌,便真的有可能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
隨著木杖變得沉重,老僧的肌膚內裡開始發燙,呼吸也漸漸灼熱起來。
黑暗的一頭,那支幽靈般的軍隊人數已經變得稀稀落落。
然而不斷走到老僧身前赴死的修行者的目光卻是依舊冷靜,甚至有種令人難以理解的漠視意味。
唯一不同的便隻有那名始終站在軍隊最前方的將領。
他的眼眸深處此時一片自信,而且閃爍著一種狂熱的光焰,就像是冰麵下燃起的火光。
他蒙麵黑巾下的唇齒之間已經是鮮血流淌。
在第一名副將走上前去赴死時,他雪白的牙齒已經咬破了他自己的唇,但是他卻根本未覺得痛苦。
痛苦這種身體的感知,對於他而言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擁有著任何修行者都難以比擬的視力,在這濃重的黑暗之中,他都甚至可以僧的每一個動作。
他此時隻是極為認真的僧的每一次出擊,每一次木杖在黑暗中行走的軌跡。
時間其實很短。
但一道道強烈的意誌消失,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不斷的帶著這種森寒到讓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意誌不斷的死去,卻使得時間變得分外的漫長。
這名為首的將領身後的人數已經極為稀少,已經隻剩數十人。
然而驀然間,他的眼睛裡不知道捕捉到什麼影跡,灰暗的雙瞳驟然明亮起來。
他的身體剛開始微動,身後一名正要走出的軍士便很敏銳的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氣機變化,瞬間靜止。
然後這名為首的將領開始動步。
老僧的杖尖剛從一名修行者的胸口退出。
這名修行者心脈處滲出的鮮血瞬間被極寒凍住。
老僧的木杖前端卻因為天地元氣的急劇流動和摩擦,依舊保持著很高的溫度,所以數滴心間血此時還在杖尖粘稠的將落未落。
他身前那些軍士,或者用修行者和死士來描述更為恰當他們的兩百數十具屍身堆積在一起,即便無法和長陵當年那戰數千強者的屍身堆積在一起相比,但也已經在冰麵上堆積成了小山。
動步的將領急速的穿過了冰冷的空氣,就在老僧杖尖的那數滴粘稠的鮮血將落未落,將凝未凝時,這名將領的身影,便正出現在這座屍山的頂端。
老僧霍然抬首。
強者之間的氣機感應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即便是這名將領此時身上綻放的氣息和他之前殺死的那些修行者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區彆,但是他卻直覺感到了極度的危險。
他沒有任何的猶豫,再次跨前一步。
這一步便是常人數十步的距離,直接到了屍山腳下。
他跨出的是右腳,右腳掌落下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便將深不知多少丈的冰麵炸裂,底下熱湖的熱氣嗤嗤的還未從冰麵中噴湧出來,所有的屍身,包括四周那些早已如冰雕般的雪犼屍身,已經全部被震得往上飛起。
借著這一踏之力,老僧的體內湧起一股磅礴到了極點的力量,他的杖尖轟的一聲,就像是帶著腳下整個一片熱湖,朝著屍身飛雨間落下的那名將領刺了過去。
木杖在空間中穿行的速度太快,以至於這一切的畫麵近乎停滯。
然而將領的身影在這飛起的屍身之間,卻是閃爍了一下,瞬間消失,又出現在老僧的身前。
有一片冰片順著他伸出的兩指驟然加速,承受著他和周圍天地間施予的力量,往著老僧的眉心拉長。
老僧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