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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流的手看起來非常粗糙，就如同是那些整日耕耘的農民一樣。
可是就是這雙粗糙的手，在拿起工具的那一瞬間卻發生了質的改變，這雙粗糙的手此時就猶如是兩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隻是一根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小木棍。
或是頂，或是點，或是切，或是壓，簡單的手法配合精湛的技藝，頃刻之間一隻黑色的陶碗便在老流的手中誕生了，而在陶碗之上雕刻的是複雜卻讓人賞心悅目的花紋，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白裡根本無法想象這一切竟然都是來自於這雙粗糙的大手和那根普普通通的小木棒。
“我沒有學過什麼武道，不過在我眼裡其實武道跟我的陶藝沒什麼區彆，武道不是說什麼到了極致便可以化繁為簡麼？我做陶藝幾十年，從最初需要借助數十樣工具，到如今這一根木棒就能夠完成一切，這算不算武道裡麵的大成的說法？”
老流這話讓白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將武道跟陶藝聯係在一起，白裡沒有經曆過所以不知道如何比較。
“其實練武不也就那麼回事麼？整日裡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我們隔壁的那個二小子，當年就是跟人學了武藝，起初還沒有什麼，可是學的越是高深，就越是目中無人，可夜路走多了誰都會遇到鬼，好像是十年前吧，他們全家被一夜之前殺了個精光，說是他在外麵惹了不該惹的人啊……所以這武道啊，有什麼好的？”
老流這話雖然聽起來好像是家長裡短，可是卻又先是在警醒白裡一樣。
你白裡是箭魔，是強，可是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無敵的人，你殺了多少人？你又怎麼知道你未來不會被彆人殺了呢？
“那是因為他還不夠強！”白裡的眼中帶著一絲的倔強。
“那誰夠強？你？還是那個傳說之中的箭魔白裡？”老流眼中帶著絲絲的戲謔。
老流的這個問題白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沒有答案。
“當年的禦空劍聖夠強嗎？”老流開口。
白裡點頭。
“可是結果呢？彆人不過是小小的用了一個計謀就讓他成為了天下人追殺的目標，月夜之下，當他用劍親手殺死他最愛的妻子的那一刻，他是強還是弱？”
老流搬出了人儘皆知的老家夥的故事。
“那是因為他還不夠強！”白裡一樣是同樣的答案。
“哈哈哈！是啊，他還不夠強，神都青龍道之上，白裡以一己之力鎮壓天下眾生，什麼十大家族，什麼九宗，在他麵前不過螻蟻，雨夜獨行，無一人敢與他一戰，天啟皇宮門前，他是唯一一個逼得天啟大帝都隻能低頭的人，他比禦空劍聖強大多了，一人抬棺從神都走回青雲門，天下強者皆來吊唁，他也是天下第一，可是如果有一日箭魔老了呢？如果有一日箭魔拿不起他的弓了呢？”
“哪有那麼多如果？”白裡沒有回答而是開口反問。
而這一瞬間，老流眼中迸發出了一抹白裡看不懂的精光，這一瞬間白裡忽然感覺眼前的這個老人好像並不單純是一個老陶匠。
“好，就像你說的，沒有那麼多如果，可是這一路走來，有多少人死在白裡手中，白裡說他眼中沒有善惡，可是他隻是他，你來告訴我，白裡到底是善還是惡？我不要聽那些沒有善惡的說法，我要你來明確的告訴我。”
老流雙眼看著白裡，眼中全都是詢問。
而對於老流的這個問題，白裡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沉默。
因為這個問題白裡無法回答，善惡？自己到底是善還是惡？
自己殺的人比老流這輩子做的陶器還要多，在很多人眼中，自己是從鮮血之中走出的惡魔，自己是一個惡人。
但是又有誰知道，麵對魔族的誘惑，哪怕是麵對死亡的威脅，白裡都不曾墮落都不曾退後一步！所以自己到底是善還是惡？
“怎麼？你也不知道麼？那好，這塊泥給你，現在你用你的手來幫我捏出你眼中的白裡。”
老流沒有執意讓白裡回答，而是將一塊漆黑的陶泥送到了白裡的手中。
冰冷的陶泥握在手中，白裡看了一眼老流隨之開始捏造自己眼中的自己。
白裡沒有學過陶藝，所以他所捏出的東西當然跟好看沾不上任何的邊。
而老流也沒有在意白裡的作品是不是好看，而是就那麼看著白裡不斷的捏著。
先是捏出人形，白裡捏出的人形看起來非常的古怪，因為這人形的背後竟然有八隻手臂，白裡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捏這個。
但是在看到這陶泥的時候，白裡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腳踏蒼生的八臂魔神，所以就下意識的開始捏八臂魔神的模樣。
“看來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老流看著白裡捏的幾乎沒有人形的八臂魔神，起身歎了一口氣離開了。
白裡沒有停手，繼續按照自己心中的模樣來捏造八臂魔神，但最終的八臂魔神卻成為了一堆廢品，八隻手臂有長有短有粗有細，甚至這八臂魔神的身體比例都被白裡捏的看起來不成樣子。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隻無法看清模樣的泥胚子卻被白裡當做珍寶一樣的擺在了桌案之上。
這就是自己！白裡看著爛泥一樣的八臂魔神忽然有了一種感覺。
這八臂魔神就猶如是現在的自己，它沒有形態，也無分善惡，有的隻是一個雛形，一個需要自己塑造的雛形。
可是看著這雛形一瞬間白裡卻忽然懂了很多的東西，這是一種頓悟，一種白裡自己都沒有想到的頓悟。
老流的問題看似隨意，可是卻為白裡解開了很多的疑惑。
為什麼學武？這聽起來好像是每一個人都會被問到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對於白裡而言卻無比的重要。
信念！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信念白裡曾經也有信念，自己想要變強是希望自己和需要自己保護的人不被欺淩。
可是當從武天王朝回來，當知道霍東覺死訊的那一刻，白裡曾經的信念崩塌了，曾經的八臂魔神忽然消失了，變成了如今白裡手裡這塊爛泥胚，而箭魔戒指也在同時封印了沒有信念的自己，而現在看著眼前的泥胚白裡知道解開封印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信念！
找到信念而不是找回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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