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如素來以這個兄長為傲,提起來就露了笑,道“父親說大哥當初年少輕狂,壓不住性子,這兩年眼瞧著有了長進,也該去試試了。”
柳青璐笑道“你大哥的才華,就是府中大老爺也隻有誇讚的,說是在國子監很是用功,想來今秋是定要金榜題名的,至於輕狂也是少年天性,倒是你父親拘著他了。”
季婉如心思淺淺轉過一回,倏爾落在嶽姨娘身上,又立即挪開,沒露出在麵上來“父親常說兄長愚鈍,也隻有大老爺看重他,才能容得下他的性子。”
“你兄長要是都算愚鈍,那佑哥兒隻怕就是蠢才了。”柳氏心知俞家的事情沒譜,並不拿出來說,反而以自己兒子做由頭“前兩日我和老爺說起話來,佑哥兒在武上不精通,也就讀書還成,且國子監有大老爺在,你兄長也在裡頭,若是進去了也有個照應。”
季婉如原以為是為著祝春時,不想竟說到自家夫君身上,忙肅了神色,仔細思索了遍從前兄長說過的話“國子監裡都是些讀書人,平日裡雖然有些文人相輕,但都沒什麼大的摩擦。二爺也是自來讀書讀慣了的,想來很能和哥哥他們相處。”
“是嗎?那想來都是些又好相處又有才貌的公子了。”
“那自然是的,隻不過我在閨中時並不怎麼和兄長說起這些,隻偶爾聽父兄談起兩句,都說國子監裡,很少有泛泛之輩。”
季婉如不著痕跡的捧了一下,實則國子監中,要麼是父兄得力的,要麼是讀書厲害的,這話也並不算假。
柳青璐含笑“哦?那佑哥兒倒是還不成,隻怕還需要工夫仔細琢磨鍛煉才好,趕明兒我囑咐他多去走走,也彆整日悶在屋子裡看書,不然過些時候入了國子監,隻怕處不來。”
三人就此又說了半日的話,眼看著時間過去,垂珠進來詢問是否擺膳,嶽姨娘忙起身準備侍膳,季婉如也跟著站起。
柳青璐擺手,都是自家人,她並不需要如此繁瑣擺規矩,拉著二人一道用過後,才指丫鬟送她們離開,隨後又吩咐院裡的小丫頭,等二爺回來了請過來一趟。
與此同時的靖海伯府。
鄧姨娘一襲湘妃色裙衫,髻挽烏絲,頭上戴著幾支金釵步搖,腰間係著豆青色絲絛,風姿嫵媚的斜倚在墊著綢緞的貴妃榻上,手裡竹扇輕輕搖著,一眼看去分明是個美豔婦人,偏偏眉間眼裡都是愁意。
綺霞在腳踏上坐著,一麵調和染指甲用的花汁,一麵勸道“還沒影兒的事,姨娘何必如此苦惱?”
鄧姨娘扇子磕在榻邊,眉梢一挑,冷笑道“哪裡是沒影的東西,分明是打著定下的主意,否則咱們那位好太太,豈有告訴我的份兒?”
這話落了,又氣道“咱們且等著,過不了兩日帖子就送我眼前來了。”
綺霞想起自家六爺心裡也歎,卻也隻能勸慰“怎麼會,姨娘怎麼也是六爺的生母,太太再如何也不會越過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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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姨娘素來拔尖要強,大房三子三女,唯有她率先誕下了男嗣,讓她很是風光了一陣,即便後來太太郭氏誕下嫡子,但到底年紀太小,及不上她的哥兒,好不容易穩穩當當的走到現在,卻在婚事上要受到掣肘,這讓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咱們這位太太呀,麵上裝得像菩薩,句句都是為你好,可心底怎麼想,也隻有她自個兒知道罷了。”鄧姨娘嘴上憤憤,心裡卻是覺得有滿腹的心酸委屈,隻等著大老爺回來就好生哭一哭,非得將這件事攪和黃了不可。
綺霞苦勸不得,一時也有些無可奈何。
“六爺。”院子裡傳來綺雲請安的聲音,不過片刻,就見頭戴儒巾、穿著青色襴衫的青年進來。
襴衫邊緣鑲著深青色的緣邊,上麵繡著幾縷祥雲紋,並不紮眼,既淺而淡,很是符合青年雲淡風輕的相貌氣質;腰上也不如世家子弟般累贅,簡單的一根藍色絲絛,形成寬鬆的花結,再繞去身後打結固定,而絲絛下方則係著一枚青色玉佩,成色並不算最好,但對於學子而言卻是恰到好處,既不顯得名貴而高人一等,也不顯得劣質而為人所看輕;腳上則穿著藏青色的緞麵皂皮靴,針腳細密緊實,很是精致。
鄧姨娘一見這青年進來便掃了麵上的愁悶,歡喜地從貴妃榻上起身“今兒不是要上課,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
俞逖先是俯身請安,再回答鄧姨娘的話“本來是的,但今日先生有事,所以放了半日假,便想著來給姨娘請安。”
鄧姨娘既嗔又喜,手裡的扇麵輕拍了拍青年肩膀“倒不如尋你父親去,有什麼不懂的也好多問他。”
俞逖一笑,“父親當值,隻怕給他惹麻煩。”隨即扶著鄧姨娘往榻上坐,等解釋完這一句後,稍停了片刻後,俞逖才接著道“方才我進來時,看姨娘似乎不大開懷,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鄧姨娘原本不打算將這樁事告訴俞逖,畢竟父母之命媒所之言,他一個男子並不好摻和進自己的親事來。
然而她們母子幾人能夠在府裡安穩生活,很大程度上就是靠了俞逖的聰慧明達,鄧姨娘有什麼事也習慣性的告訴他,是而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嘴上就已經開口了。
“還不是為著你的婚事。那邊琢磨給你說個不成器的媳婦,好讓你沒個嶽家扶持,將來不至於和她嫡親的兒子搶東西。”
俞逖一聽,頗有些哭笑不得,但生母處處都是為了自己著想,這並沒有什麼好置喙的緣由,隻能細細剖析“遜哥兒不過才十二,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再者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府裡大頭都是二房的,咱們房裡能有什麼東西值得去爭去搶的?”
鄧姨娘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枉你長到二十歲,竟看不清事。即便分不到大頭,你父親那裡東西也不少,分得多往後你日子就好過,難不成你以為咱們能一直住在這侯府裡不成?老太太都快七十的人了,還有多少日子呢,到那時分了家,你沒有傍身的東西,可怎麼著?往街上一站張著嘴喝風不成?”
“遜哥兒是太太的親生子,按祖宗規矩來說,也是該他大頭。”俞逖搖了搖頭,他很不讚同生母的話,但又念著鄧姨娘一片慈母的滿心柔腸,並不和她爭執,隻道“我又不是什麼庸人廢物,總能靠自己掙出來,沒有必要這時候就算計,讓老爺太太知道了,平生風波。”
鄧姨娘捉著扇子恨不得狠狠拍他兩下叫他清醒過來,心裡又舍不得,勉強用扇麵打了下,才氣道“你倒是滿心朝著她們考慮,可知道家裡太太想給你說誰?小門小戶五品官的女兒,姓祝的丫頭!”
俞逖並不知道這位姓祝的姑娘是誰,但結合五品官又姓祝的消息,他倒是在朝中找出來一家對得上的。
“這又是怎麼說,咱們府上也不過五品,況且若是和兒子想的沒錯,那位祝家大老爺乃是國子監祭酒,兒子如今讀書便是在國子監,若是有了這層關係,豈不更好?”
鄧姨娘很不滿意“你是靖海侯的孫子,又年輕又有才華,如今已是秀才,等秋闈高中,配誰不上?便是三四品官嫡出的姑娘都使得,如何要去配這等門戶的閨女。”
俞逖聞言微微正色起來“秋闈如何,到底還有些時間,誰也料不到將來結果,怎麼能完全寄希望於將來呢?我知道姨娘是為了我著想,但咱們府裡、和我的身份都擺在這裡,若真配了高官家的姑娘,豈不是門不當戶不對?不說彆的,就說姨娘和萱姐兒,到時要怎麼相處,可不是找不自在?祝家姑娘和我門第相當,能讓太太看上的想來品貌也不會很差,到底她還要為了遜哥兒著想;又有國子監的關係,於我已然是門很不錯的親事了。”
鄧姨娘聽了兒子這番話,雖說想得明白了些,但為人父母,總覺得自家孩子哪裡都好,彆人是怎麼也配不上的;又兼之覺得放棄了眼前大好的形勢,很是不甘心。
俞逖自然清楚生母的想法和希冀,然而他並不願意往她所希望的這條道上走去,隻能再三保證“姨娘不必擔心未來的事,有兒子在,總不會讓您和萱姐兒受了委屈吃了苦頭。”
話已至此,鄧姨娘辯駁不了兒子,隻能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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