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放完,祝春時又取出壓歲包給了阿杏幾個小孩,隨後又吃了幾口宵夜,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若是在京城,第二日他們還得歸寧探望祝父和柳青璐嶽姨娘,但在這裡卻不用,因此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身,和他們各自組局玩葉子牌,一日也就這麼消磨了。
接下來都無事,二人卸下渾身疲乏,慵慵懶懶躺了三四日,每日裡不是吃茶作畫寫字,就是聽丫鬟們說市井裡的八卦流言,張家長李家短,雖沒什麼有用的消息,但有趣。
這日祝春時和她們玩牌,手氣不好,等俞逖回來的時候已經輸了兩貫錢出去。
“你是說,五文錢一局,各種翻番下來輸了兩貫錢?”俞逖有些訝異,對著祝春時的愁眉有些想笑又怕她瞪過來,隻是心裡對她的牌技有了個確切的認識,這已經不是手氣差的問題了,分明是與牌無緣。
祝春時一摸牌,順嘴道“你去哪裡了?”邊說邊隨手打了張出去,對麵瀉露立馬就道贏了,轉眼間又輸十文。
俞逖就勢坐在她身側幫忙看牌,“方才寇老丈來了趟,我出去說了兩句話。”
祝春時牌技本就拙劣,又分了一半心思在他身上,剛碼好的牌都沒看就要摸一張扔出去,俞逖急忙攔住給人換了張,一回合下來難得贏了把,收回來五文錢。
“寇老丈?寇師爺的父親?”祝春時納悶,見俞逖頷首,便抓了旁邊的雙燕來頂她的位置,起身和俞逖走到旁邊說話。
“這大冬天的,他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怎麼不讓寇師爺跑一趟。”寇老丈身體不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否則寇明旭一個好好的秀才,去年怎麼會在大街上被萬家的人欺負,還不是因為他想掙銀子給父親買藥看病。
俞逖眼神看了看玩牌的幾個丫頭,又看向祝春時,低聲道“這事,不好讓寇師爺知道,我有話同你說。”
祝春時不明所以,但仍舊跟著俞逖出去,廊下還是冷清著,仆婦婆子們手裡有點閒錢的大多出去逛了,不愛走動的也都各自待在廚房烤火亦或者約了相熟的一起說話。
俞逖也在斟酌言辭,他摸了摸鼻尖,咳嗽了聲,“這事說來也有趣,但你聽了不許生氣,那邊也是想問問。”
祝春時更加疑惑,“什麼事還關係到我不成?便是關係到我,我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氣的。”
“除夕那夜,寇師爺不是帶著寇老丈過來吃飯嗎?”俞逖扶著她在欄杆處坐下,“你也知道,寇師爺和我年紀差不多,甚至還要稍大一兩歲,那回過來,寇老丈便動了心思。”
祝春時臉色刷的落了下來,隻是想起方才俞逖那話,給麵子的扯了個笑,“這意思是,看上咱們這裡的誰了?”
俞逖輕輕咳嗽,“他還同我告罪,說來得突然,本來這事也不是簡單的,應該有個更好的規章流程,隻是沒個消息又不好鬨得人儘皆知,反倒失禮,連寇師爺他都沒告訴,怕抹不開麵,單獨來找的我說話。”
祝春時哦了聲,也沒再說彆的。
俞逖也覺得這事突然,哪有來彆人家裡吃了頓飯,就看上家裡人的,未免太輕浮隨便了些,但他想著寇明旭幫了許多忙,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婚事也確實該提上日程了,家裡又沒母親出麵,隻能一直這麼耽擱了,才拖到現在。
他坐在祝春時身側,附耳輕聲道出個人名來。
祝春時一皺眉,斜斜看了他兩眼,“想聽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俞逖笑“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真話假話都說說。”
“假話嘛,那就是感謝寇老丈的厚愛了,隻她雖是我的丫鬟,但終身大事總要她自己情願才好,我卻是不能私自做主的,否則心中有怨也算不得喜事了。”祝春時放慢語調悠悠道,“真話,那自然就是我不同意了。”
“不同意的理由?要我說,寇師爺也算是良配,如今已是秀才,過兩年參加秋闈,未必不能中舉,中了舉那就不能同日而語了,說不得還能討個官做,那時不知道多少家的姑娘想要覓來做夫婿。”俞逖含笑道。
“哪有什麼理由,覺得不好罷了。”祝春時緩過氣來,心平氣和道“他能不能中舉不知道,未來如何不清楚,兩三句展望的話就想讓我把跟前最好的人嫁過去,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你是男人你自然覺得他什麼都好,有品貌有才華;我是女子,我隻看嫁過去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活乾,要不要彎下腰種田種地伺候老的小的,會不會把個美嬌娥熬成黃臉婆。”
“再者說了,寇師爺見過我們多少次,他要是有那個心思早就表露出來,豈會等到如今讓他老父來說?”祝春時理了理膝上裙子的褶皺,垂了垂眸,不鹹不淡的“依我看,這是寇老丈自個兒的心思,寇師爺如今跟著你做事,但誰能保證一輩子?那自然是扯上關係最好,他家裡能有什麼關係可以拉,隻剩下他的婚事了。”
俞逖失笑,他沒料到簡單幾句話就能讓祝春時想到這裡來,隻是他在腦海中這麼一思量,也覺得寇老丈約莫就是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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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你不同意就算了,左右寇師爺也不知道,日後也彆露出什麼來,免得互相尷尬。”
祝春時白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同不同意有什麼要緊?若今天這話是寇師爺親自來找你說的,那我就是另外一番說辭,少不得把瀉露叫出來問問,彆誤了她的前程。”
俞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不僅僅是不滿意寇明旭的家底,還不滿意這意並非寇明旭本人表露的,本人的想法和父母的意思終究是有天壤之彆。
他這麼一想,再回憶方才祝春時的話,不免好奇“當初我也隻是秀才,你怎麼就應了的?”
“你雖然是秀才,但好歹還有家私根底,我嫁過去既不必擔心沒飯吃,也不用擔心要親力親為伺候人,隻需要調節好府裡的關係就行。再說了,你不是也親自來我麵前說話了嗎?總好過連麵都不露的,先了解了你的想法,再答應婚事,不是順理成章?”
祝春時輕哼了聲,見人沒反駁的意思,蓮步輕移往方才的房間裡過去。俞逖由著她那話想起當初東平侯府那次見麵,原是怕她不願因此特地送話過去的,沒想到反而成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