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似乎才回神過來,這是在外麵。
而他剛剛表現的急迫也跟這二十多年他對陸凝也不聞不問的一種違和。
我從皇帝臉上看見了一瞬間的怔忪。
第一次感覺,麵前這個手握權柄,九五之尊的皇帝其實已經老了。
“你過來。”陸衍朝陸凝也招了招手。
等到陸凝也走近,這個兒子的身量比他高了太多,需要他仰頭才能看清這張臉。
他看了很久。
喝了酒之後人的情緒更加真實而不能掩蓋,因此目光直白。
我能直觀的斷定,陸衍就是在陸凝也臉上找東西。
——二十多年前驟然離世的寵妃,或者是他這些年拚補不全的父子情誼。
一邊的慶貴妃見此,臉色異常的難看。
“宮人說晚膳不見你用,朕也沒見你,你怎麼了?”
最後四個字問的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如果他不是曾經冷落和薄待過陸凝也,用忌憚和手段對付過蕭牧野,又嚴防所有外戚的皇帝,我真會以為這是個尋常百姓家中的父親。
會為了小兒絕食難安的好父親。
可惜陸凝也是二十四歲,不是四歲,他不是會輕易被溫情誆騙的小孩兒了。
“火堆煩悶,恰巧又在此處遇見謝大人,便在此逗一逗樂,江德明,父皇酒勁上頭,你怎麼還帶他出來吹風?”
最後一句斥責,惹得江德明噗通跪地:“殿下恕罪,陛下念著殿下,奴才、奴才攔不住呀!”
“是朕要來的。”陸衍又掃了我一眼:“你同她有什麼逗樂,若是飯菜不合口味,朕再叫膳房去備!”
江德明的眼神幾次落在我身上,最後一次被我抓住了,我迎著他的視線,朝他露出一抹淺笑。
他像被踩著尾巴的貓,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這位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此時對我如此大驚小怪,大約是因為跟今晚的刺殺脫不了乾係。
“不用了。”陸凝也還在跟陸衍說話。
慶貴妃的危機感前所未有,以往陸衍對她的六皇子都未必有這麼貼心的時候。
她僵硬一笑,出口便是:“陛下親自來關懷殿下,怎麼殿下反倒一副被擾了的模樣,莫非方才與謝大人並非在逗樂,也對,這朝中上下誰不知道謝大人冒昧無雙,殿下若是青睞,那也是她的福分——”
“本宮敬貴妃,所以不會多計較,可貴妃彆忘了,本宮最討厭多嘴多舌之人。”
話被打斷,還被不客氣地警告一番,慶貴妃的臉色顯得越發難看。
“陛下,臣妾不過是開個玩笑,您說說太子這火發的是不是未免無理了些,皇後娘娘說的話可比臣妾說的還難聽!”
皇後?
陸衍眼睛一眯:“皇後找過太子?”
隨即他大約想起白天時,夏侯珮求見被他拒之門外的事。
當時陸凝也也在營帳外,直接撞上也正常。
“你母後為難你了?”陸衍眉間蹙著:“朕聽聞這一年來,她甚少見你,見了也無好臉色,都是真的?”
大約還是那句話的影響太過。
讓陸衍將這一年的種種串聯在一起。
如果皇後的態度當真有問題,以他的多疑定然不會覺得這兩件事是偶然。
“又是誰在你麵前嚼舌根,”陸凝也雖然聲音很輕,但語氣裡卻有種壓迫的戾氣:“什麼話都敢亂傳了。”
慶貴妃嚇得一抖,微微縮在陸衍身後,不甘不願的。
“是朕糊塗沒有多想,早就該覺得不對。”陸衍喃喃道。
陸凝也攙著他往回走:“什麼不對?不過是有人肆意挑撥父皇和母後,兒臣再怎麼都是父皇的兒子。”
“你當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