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我在這裡看醫書,看賬本,批閱商行的貨單。
很多時候都需要勞作到後半夜,有一段時間我甚至直接宿在這裡。
方才那本賬本隻是遺漏在妝台上,大部分的公事都在東廂。
我渾渾噩噩地跟著進去,其實看東西很模糊,但撲麵而來的書卷氣味令我倍感熟悉。
與主屋不同,這間屋子還是我離開前的平整。
就連桌麵的硯台旁,也還擱置著那支我用了一半的筆,筆尖的墨水已乾,架在墨台邊,似乎下一刻主人就會回來繼續使用。
旁邊的書架雖然比不上蕭牧野書房的大,可從上到下,醫書填滿了每一寸。
桌案邊也是這些年我積攢的,有我簽署名字的商約。
密密麻麻堆砌成山。
蕭牧野似乎更不相信了。
哦對,他從不踏足這間屋子。
可能於他來說,婦人之事,大抵是些不上門道的東西。
我從未在他麵前談論過商道,也從不吐露醫書難懂,更不會讓他看見我伏案難眠。
也或許,在王府這四年裡,我隻有這張跟孟冬寧有七分像的臉能入他的眼。
其餘的都不重要。
我恍恍惚惚被拽入屋中,耳中全是轟鳴聲,聽不清蕭牧野是否有說話。
但他動作很急切,一頁頁翻開那些商約,又從書架上取了醫書翻閱。
這個房內的一切,都像是曾經塵封在蚌中的,不曾得見天日的泥沙。
我覺得是沉浮難聞的朽木味道。
大概對於蕭牧野來說,是難以下咽的木糠。
因為他的表情變得很嚇人,應該是看到了更多的賬本,而賬本裡有我的批注。
很多。
他不管內宅之事,不理商鋪,都是我打理的。
成安兩個字不會少出現。
證實祁叔說的,就意味著要打破蕭牧野既定的了解。
他的臉色難看也是正常。
但我很累,我真的不想繼續當個旁觀者,每看一眼,就要壓的我的脊梁骨彎下去一截。
太痛了。
突然,蕭牧野抬手掃開桌案上所有的商約賬本,麵色猙獰地吼:“不可能!這些都是你們設定讓本王誤會的騙局!”
但紙張散落一地,一枚粉色飛出來,他又猛地撲過去,半跪在地將它攥緊在手心。
是一朵石榴花壓成的書簽。
看蕭牧野的表情,他應當是眼熟了這枚書簽。
儘管它已經陳舊泛黃,當初我想了許多方法,甚至托關係找了縣衙仵作的人,要了點防止屍體腐化的藥粉撒上。
卻也依舊沒有什麼用,它到底不如剛摘下,蕭牧野替我彆在發間時的鮮豔。
這是蕭牧野非常難得送我的東西。
它的來源隻是我們去歲逛了後院,恰逢春日,院子裡的石榴花開正盛。
這是它種在成安王府以來,開花的第一年,我本能地雀躍,指著石榴樹說:“這是我親手種下的!”
這是我親手種下的,石榴花在民間有特殊的寓意,我想種一棵在園子裡。
沒想到它爭氣,第二年就開了花。
回眸時可能因為太開心,崴了腳,差點摔在地上。
腰間被一隻手穩穩扶住,仰頭時蕭牧野專注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有無奈,有嗔怪:“再高興也仔細些。”
那時我不自量力地以為他是害怕我受傷。
“王爺覺得好看嗎?”我在他懷裡紅了臉:“石榴花有個彆的含義。”
他卻隻盯著我看,沒追問過那個含義是什麼,也沒回答好不好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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