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不對。
我同亦芷雖然愛胡鬨,偷跑出宮也是常有的事兒,找不見人也發生過好幾回。
但我們獨獨沒有單獨出來騎過馬。
王孫貴族的聚會總少不了,蹴鞠也沒有少踢過,可我馬騎的不好,甚至有些怕那種身在高處,不斷被顛簸的感覺。
所以,我怎麼會同她偷跑出來騎馬?
——亦芷是記錯了嗎?
還是她依舊懷疑我,所以脫口而出的試探?
我不應該質疑她,但我忍不住心跳的有些快。
不知道我這一刻的遲疑和思索,有沒有落在亦芷眼裡。
她沒有看我,而是目光悵惘又懷念的看著前麵,就像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之後的某種感慨。
“啊,”亦芷突然歪頭,敲了自己一下:“看本宮什麼記性,阿妙她不愛跑馬。”
又懊惱又苦笑:“這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本宮也太久沒有見過阿妙。”
說不上我是鬆了一口氣,還是那口氣提得更緊。
總之我沒有一刻放鬆,臉上的笑也是強擠出來的:“公主經曆了太多,難免記錯些事,不過,您與成安王妃的感情是真好。”
“一起長大的情分,跟彆人自然沒法比。”
她帶著我往前又走了幾步,密林裡的日光直射,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春日悠長。
“我一直反對阿妙嫁給蕭牧野,他久在戰場,殺戮將他構成一名悍將,”
跨過一道淺淺的水溝,亦芷繼續說:“但阿妙隻是一個出生世家,心性單純的小姑娘,那些婦人之間的爭鬥和心計,她根本不會玩。”
以前亦芷說過類似的話,因為我要嫁給蕭牧野,她生氣,說我就是想要將自己玩死。
她不認為蕭牧野那樣的人,會將心思放在家宅上,即便沒有彆的女人,我也會過上獨守空房的苦。
“大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特殊,可以撼動和改變心上人,對方會為自己例外。”
我靜靜的聽著,心緒複雜。
這種話不是第一次聽,但從前,不管亦芷說什麼,我接受她的好意,但就像她說的,我覺得我可以融化蕭牧野。
“公主後悔嗎?”我輕聲問。
畢竟往後的很多事情,看起來都像是因為我當初不聽勸,釀成的苦果。
如果我不嫁給蕭牧野,是不是這一切就可以避免?
這是我問過自己最多的話。
現如今,拉扯進來的幾個人,為此錯亂的人生,是不是都是因為我當初的選擇?
前麵有幾個侍衛在用紅綢綁路標,用來提示後麵跑馬比賽的人不要走錯。
沒什麼好看的,亦芷帶著我往回走。
“總怨天尤人,事情不會有絲毫改變,當初剛到大周的時候,我幾次三番覺得自己活不下去。”
我捏緊了自己的手。
和清剛定下來的時候,記得有一次,她在大殿外攔住了蕭牧野,拖著一把長刀,有股絕望尋死的壯烈。
夏侯珮也說過,亦芷幾次三番尋死,是被陸衍用夏侯家的仕途威脅,才打消了念頭的。
她怎麼可能甘心?
“公主,人活著才能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我鄭重嚴肅的對她說道。
“你說得對,”亦芷長出了一口氣:“但我很晚才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在山洞裡的時候,我也覺得,就那樣死了,挺好的。
起碼不是我自己要死,連累不到母後和外祖家。”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她竟然還想著要死,幸好、幸好我去了。
隻要一想到,亦芷抱著必死的決心,坐在那個黑漆漆的洞裡,覺得這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