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很多次陸衍會怎麼出手。
但我沒想到他會將我當成劊子手。
高家,喜事不能成。
是陸衍的委托,也是他賦予我信任的任務。
我緩緩露出一個膽寒的笑容:“陛下好計策。”
難怪今夜會特殊優待,先是叫雲華探明我的目的。
再是亮出他的目的。
不用他自己出手,卻給了我無二的選擇。
毀掉太子與高家的婚事,我不僅是高家的仇人,也會與太子分庭抗禮。
加上我同蕭牧野已經鬨成這個境地,四麵楚歌,就隻可能是他的人了。
如果我跟陸凝也沒有私下籌謀。
結果就是我變成陸衍手裡的一把刀。
哪裡有簡單的人。
這個皇城裡最狠的是人心。
在這個夜裡,從雲華嘴裡吐露出來的短短六個字,是我第一次正麵直觀地體會到虎毒食子。
曾經隻是從側麵,或者從陸凝也的隻言片語中,知道陸衍或許並不滿意他這個太子。
但今天,他卻是如此直白地,表露目的。
“為什麼.....高家是他的不二臣,殿下是他的嫡皇長子。”
就因為疑心,那也太可笑了。
即便那是高處不勝寒的王座,可有必要親手鑄就眾叛親離的局麵嗎?
雲華沒有左右顧盼,她比在邀月宮時嚴肅一些,朝我走近了一步。
“可要奴婢叫殿下想法子?”
這件事既然是經由雲華的手,根本瞞不住陸凝也。
何況我們一先就設想了這個局麵。
隻是沒有想到會交由我的手去執行而已。
“陛下想要什麼樣的結果,”我淡聲問:“是要高辛夷死呢,還是要讓整件事看起來是太子下的手,令他們雙方反目?”
“大人聰明,陛下定然是要高家站不成殿下的隊,即便高家沒有這個意思,也要絕了可能才行。”
陸衍雖然多疑,但是做事卻頗為淩厲。
有一股不留退路的狠心。
狠心到詭異。
怎麼不替陸凝也和陸亦芷心寒?
就算雲華是陸凝也的人,我也並未表露多少情緒。
“姑姑回去吧,更深露重,替我回稟陛下,事情定然叫他滿意。”
雲華看上去有些擔心,連稱呼都改了:“姑娘——”
“我知你不能瞞著殿下,你告訴他,這件事由我下手,近來各樣事端敏感,他還是不要過多乾預為妙。”
說完,也不等雲華回應,我轉身就走。
轉身的那一刹那,維持在臉上的星星點點笑容再也掛不住。
我耷拉了唇角,心口那種空茫的情緒越發像漏了風,將我的五臟六腑都吹透了。
等在馬車旁的周拓見我過來,似乎也驚著了:“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宮外的護衛不得跟隨入宮,他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什麼事。
我坐進車裡,什麼也沒說:“回府吧。”
這件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周拓.....我掀開車窗的簾幕,看向掛在皇城邊上的那輪皎月。
曾經我沈家也被人這樣無足輕重地算計,最終殞命於一片荒蕪的嗎?
就如現在的高家一樣。
憑什麼。
憑什麼。
我覺得自己沒有想很多,也沒有想太久。
但是馬車刹停,謝府很快到了。
廳堂內還燈火通明,謝饒坐在主位上,肥大的身子像一攤肉泥。
正端著個杯子,夜飲釅茶。
若不是我知曉他如今想借著我攀附權貴,我還以為這一室的明燈真是為我留的。
就如同少時,無論我歸家多晚,父母親總會留一盞燈,在廳堂裡等著不敢睡。
為我溫一盅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