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以及李標等官員心中一陣惶然。
照這麼說,大明不是已經到了王朝崩解的地步?
朱成功不懂就問:“這是為何?”
不用雲逍開口,黃宗羲直接給出了解釋:
“人性貪婪,越是到王朝的中後期,廟堂越是窮奢極欲,官吏肆無忌憚,從上至下矛盾重重。”
“拿前宋來舉例,趙匡胤立國後,采取輕賦政策,以愛惜民力為本。”
“然而自宋神宗以後,就肆無忌憚地開始增加賦稅,上供‘正額’國稅)一項,百姓頭上的負擔就增長了十多倍,平均每十年上漲一倍,還不算名目和稅額更快激增的雜稅!”
黃宗羲的一番話,讓在場的有識之士無不感慨而又歎息。
說的是宋朝,大明又何嘗不是如此?
甚至比起宋朝,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相應的,國家財賦卻是日益窘迫,於是對百姓的賦斂,也就越加橫暴無忌,直至將朝廷財賦和小民生息之根基徹底摧垮。”
“由此引發類似於陳勝、吳廣的小民暴動,最終導致王朝覆滅,如此周而複始!”
雲逍讚許地看了黃宗羲一眼,不愧是未來的大思想家,一點就透。
雲逍接過話頭說道:“這個規律定勢,通常是從王朝的中期開始凸顯,所以將其稱之為,‘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
“‘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真是精辟!”畢自嚴是國家理財專家,對此理解最是透徹。
本朝開國之初,太祖以鐵腕手段打擊豪強,輕徭薄賦,休養生息。
然而自嘉靖朝開始,一腳踏入‘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
到了萬曆年間,賦稅越加越重,民變越來越多。
若非雲真人力挽狂瀾,此時大明怕是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了。
李標等官員陷入沉思中,想要從古今曆史中找出化解的策略。
思來想去,最終隻能頹然放棄。
這個問題,完全就是個死結,沒法解。
況且是曆史發展的定勢,誰人又能阻擋?
“其二,百姓承擔的賦役捐稅的名目和數量,隨著龐大官吏機構網絡,自上向下的層層蔓生擴展而無限遞增,稱之為‘賦稅徭役隨官吏網絡擴展而激增律’。”
雲逍道出了第二個規律。
雖然有些新奇,卻並不難以理解。
百姓困苦,世人皆知。
然而百姓之苦,卻並非是由於正規租賦課擔太重。
而是由於額外的,不能預測到的苛捐雜稅過多、繁多。
大明的田稅是曆代王朝最低的,三十稅一。
這足夠低了吧?
然而大明的百姓,卻又是有史以來最苦的。
原因無他,從上至下,變著花樣加賦稅。
從皇帝到地方官吏,任何一級官府,甚至是與他們狼狽為奸的商人、高利貸者,都能找到機會和借口,個彆的或聯合起來盤剝百姓。
層層官吏都可以代表皇權,肆意製定賦稅的名目和數量。
在這樣的體製下,任何初衷良好的財政改革,不僅不能如設計者所希望的那樣革除弊政,而且都隻能歸於失敗……王安石變法,就是再好不過的例子。朱慈烺脆生生地說道:“朝廷為什麼不下旨,對百姓少收一些稅呢?”
雲逍頗為意外地看過去。
咱這乖孫,有些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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