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史氏自打女兒離開,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妥,今日一大早又追來刑部尚書府。
胡夫人還是不放心,又把周敞的臉掰過來麵對自己,想從胡婉失焦的瞳孔裡看到保證“女兒啊,你可不要糊塗這個,你現在都是已經做了娘的人,千萬不能去見他。若是被人瞧見,壞的可不隻三家的名聲,還有采兒的未來。”
采兒是胡婉生的女兒,今年剛剛七歲。
“母親放心,我省得,知道分寸。”周敞低頭找到胡夫人的手背,拍了拍算作安慰。
原本胡婉的意識裡,也是沒有打算去的。
胡夫人不提,胡婉隻會壓抑,然而,現在提起,胡婉反而被牽引了情緒。
當初她的眼睛就是因鴛盟被生生拆散,哭啊哭,哭出了毛病,不但迎風流淚,在生育女兒之後視力更是一落千丈。
“你可要保證,左右他不幾日就會離開,他一走,你們的事情也就煙消雲散,隻當,不,原本也什麼事都沒發生。”胡夫人又嘮叨了好一陣子。
周敞隻管跟著點頭,始終堅持她不會去見史洵。
待送走胡夫人,周敞的心反而不得安寧。
有首詞“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周敞記不得作者是誰,但說的就是這麼個道理。
原本不見也就不見,還知道彼此同在一座城裡,如今真要天各一方,餘生再無相見的可能,反而勾起無儘遺憾。
胡婉平日看起來溫良淑德的外表下,一直埋藏著深深的遺憾。
不過是去見一麵,又能怎樣?
不求彆的,當年未能當麵說一句道彆,哪怕是真正做個了斷也是好的。
胡夫人越是反對,反而激起更多波浪。
感受到胡婉內心,周敞決定替胡婉大膽一次,以大福寺上香的名義走一趟。
乘了馬車來到大福寺,這麼多年,或是有意無意躲避,胡婉從未踏足於此。
順著絡繹不絕的人流往裡走,周敞一路琢磨著該用什麼理由才能光明正大與殊塵見上一麵。
周敞直瞪得眼睛酸澀流淚,又憑借此前賀喜的記憶加持,才能勉強往裡走個順溜。
先是到了大雄寶殿,再往東拐,向後,直奔那日隨元亓來時,圓覺禪師招待他們的內堂。
進了一道院門,便有小沙彌出來招呼“阿彌陀佛,施主,此乃佛寺內院,可是有事兒找哪位大師?”
“我有一物想要加持,聽聞貴寺最為靈驗,特來相詢?”周敞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小沙彌見周敞穿著上等的衣料,身後還跟著婢女,又恭敬幾分“阿彌陀佛,施主客室請,小僧這就去請圓信禪師。”
“圓信禪師?不是圓覺禪師嗎?”周敞也隻記得方丈圓覺。
“阿彌陀佛,實在不巧,今日方丈不在寺中,圓信師祖是方丈大師的師弟,也是法力高深的禪師。”小沙彌回答。
“既然如此,也不必勞煩圓信禪師,聽聞貴寺有三寶,寶華殿、桃花林以及靈簽,也想觀上一觀。”周敞也是沒想到胡婉自打殊塵出家之後再未踏足過大福寺,但對大福寺的一切都暗暗記在了心裡。
小沙彌躬身“阿彌陀佛,既如此,小僧為施主引路。”
“有勞小師父。”周敞嘴上同意,但先一步就還往內院裡走。
小沙彌也不阻止,跟了上去。
周敞往內院繞了一圈,一無所獲,又漫無目的往西去。
虧得今日風和日麗,否認胡婉不但是個半瞎,還有迎風流淚的毛病,就真的是“沒眼看”了。
走著走著,不免氣餒,以她現在這個視力水平,看什麼都是白看,還能認出“唐僧”不成?
這樣想著,又來到一處牆外,一股濃烈的沉香氣味傳來,同時隱約聽到誦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