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一看,原來是小腹那處傷口撕裂,白色紗布已經被血染紅。
“你的傷口!”
阿史那鳶淡漠掃了眼傷口那處,然後緩緩起身,未再看阿音,捂著小腹狼狽地離開。
濟世堂總共有三間臥房,如今阿音來了,阿史那鳶便命人將他的行囊搬去了隔壁。
整整一日,除了布赫中途進去替他換過一次藥,帶了午膳,他未踏出過房門一步。
阿音在前廳幫忙熬藥,手裡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眼神遊離不定,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我說好徒弟,你究竟是過來幫忙的還是過來搗亂呢?眼下正值急需用藥之際,你把藥熬給糊了,讓士兵們喝什麼?”
一聲斥責響起,阿音猛地回過神來,鼻尖輕輕聳動兩下,這才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她心中一驚,慌亂之下忘記用抹布包著,直接伸手去端,瞬間被滾燙的鍋沿灼傷,疼得她立即縮回手,差點將藥罐子打翻。
“哎喲,我的小祖宗喲,您呐還是趕緊找個地方好生歇息去吧。”
見此情形,賽神醫急忙上前幾步,推搡著就要將人趕走。
阿音揉搓著自己被燙得通紅的指尖,滿臉愧疚“對不起,師父。”
“和他吵架了?”賽神醫問。
阿音誠實點頭。
賽神醫隨意地擺了擺手,“無妨無妨,那小子對你可是死心塌地呢,你隻需稍稍哄哄他,保管讓他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對於師父不拘小節的態度,阿音早已習以為常。
她迅速轉移話題“師父,他小腹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
當時也沒敢一定盯著阿鳶小腹那處看,但見他步履蹣跚,想必傷勢不輕。
賽神醫聽聞此言,先是一愣,隨即便哈哈大笑起來“不嚴重,他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男子漢大丈夫,些許小傷又何足掛齒?隻要還有口氣,便都算不上事!”
阿音不禁有些無語,轉頭繼續熬藥。
賽神醫稍作思索,急匆匆地跑開去取來一包藥材,不由分說塞進阿音手中。
“這是他服用的藥,需小火熬製兩個時辰,你熬好了親自給他送去。夫妻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專心乾活,彆再把為師的藥熬糊了,很貴的。”
“是。”
豐州城外大涼軍營
主軍營帳中,蕭胤赤裸著上身端坐於椅上,雲翊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更換敷藥。
蕭胤胸前的傷痕約莫有一掌長,觸目驚心;而身後的那道傷口,更顯猙獰可怖,幾乎長達半臂。
萬幸盔甲夠厚夠硬,否則阿史那鳶那兩刀下來,非得要了陛下的命不可。
兩人這仇結的還真夠深的。
蕭胤突然開口“城內現在是什麼情況?”
雲翊沒好氣道“您身負重傷,阿史那鳶也受了重傷,你們都這樣了還能做什麼,自然是按兵不動。陛下,您為了蘇姑娘這般大費周章,值得嗎?人家蘇姑娘又不願意”
話到嘴邊,雲翊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忙閉上嘴,但手上包紮傷口的動作卻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蕭胤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弄得悶哼一聲,斜睨著眼瞪他。
“阿音與豐州,朕全都要!既然你未負傷,不如下一仗交由你來統率。倘若你能攻下豐州,朕直接封你為大將軍,將你調往邊疆,為國效力,以報皇恩浩蕩。”
雲翊一聽,瞬間慌了神,連忙低頭認錯“是雲翊嘴笨胡言,甘願認罰,待會兒就去領軍棍,求您千萬彆把我調去邊疆。”
邊疆日子苦不堪言,哪有在京城逍遙快活,他才不要去。
恰在此刻,伍將軍立於營帳外喊道“啟稟陛下,微臣有要事呈報!”
雲翊不禁長舒一口氣,在心底默默地感激伍將軍。
蕭胤沉聲“進來吧。”
伍將軍掀開帳篷邁步而入,目光掃視一圈四周的兵士。
蕭胤會意,揮手示意眾人悉數退下。
頃刻間,偌大的營帳之中僅剩下蕭胤、雲翊以及伍將軍三人。
蕭胤緩緩站起身來,順手取過一件質地輕盈的外袍披於身上。
“說吧。”
隻見伍將軍自袖中取出一隻僅有拇指般大小的竹筒,恭敬地呈遞上前。
蕭胤伸手接過竹筒,旋即開啟筒蓋,將裡頭藏著的紙張傾倒而出。
待看清紙上所述內容之後,他的臉上忽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一旁的雲翊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陛下,什麼事這麼開心?難不成又是因為蘇姑娘?”
蕭胤立刻將紙條擰成團,麵色霎時陰沉似水“二十軍棍,分毫不差,伍將軍,務必給朕計數分明了。”
“”
“還不快去?再磨磨蹭蹭,加罰二十!”
“是,微臣領罰。”雲翊抿嘴委屈,拱手退下。
——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阿音捧著熬好的湯藥,走廊上來回踱步,直至許久,終於鼓足勇氣走到阿史那鳶的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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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吸了口氣,準備舉手敲門。
門毫無征兆地驟然開啟,阿音驚愕呆立,屋內的人也同樣愣住了。
開門的人是布赫。
他目光落在阿音手中托盤上的湯藥,笑著說“可敦,您這是來給可汗送藥啊,快進來吧。”
說著側過身子,禮貌地做出邀請的手勢。
阿音好奇地探頭往裡一瞧,見幾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圍聚在一起。
其中兩人,阿音認得,一個是牧仁,另一個是庫裡台大會中脫穎而出的少年納森。
與此同時,屋子裡的人也不約而同地朝阿音看來。
他們的麵前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沙盤圖,似乎正在商討重要的軍務。
阿史那鳶站在正中間,見到阿音,眸光倏然一亮,但又轉瞬即逝。
方才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還以為是哪個侍從,沒想到會是音音。
他以為,她會對他避之不及才是。
換作平時,阿史那鳶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所有人驅趕出去,再滿心歡喜地把音音請進屋。
可這一回,當眾人正欲抱拳行禮告退時,卻聽他說“繼續。”
一時間,所有人皆露驚愕,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敢開口詢問,隻得重新聚攏到一起,繼續低聲商議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