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個人礙著船夫,十分默契的不交談任何事。
嶽疏桐看著這一路的山水,思緒不由得滑向竹猗中毒一事。
幾番思索,她心中對於這件事有了一些眉目,但推出的答案著實讓她驚詫不已。
嶽疏桐定了定神。船一靠岸,她便立刻拉著段泓,快步往山上走去。
“阿灼,你是想到了什麼嗎?”見嶽疏桐如此,段泓倒是毫不驚訝。
“薑先生說,因為傷口極小,入體的毒有限,發作也慢,竹猗師兄才不至於出大事。而師兄無論是昨日,還是前日晚上,都沒有什麼異樣,今早卻被發現毒發,那麼師兄最有可能中毒的時辰,便是昨日到前日之間。”嶽疏桐將自己的猜想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有道理。”段泓思忖著,“那從你們在襄城見麵,到昨日回來的路上,你可能想起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二人停下了腳步。
嶽疏桐低頭看著地麵,努力的回想著。
今日暖和,甚是晴朗。仿佛是在一夜之間,臨穹山一掃冬日的頹靡之態,開始煥發出生機。陽光透過略顯茂密的枝葉灑在地上,被分割成幾塊明亮的光斑,好似刀劍光影一般。
“我想起來了。”嶽疏桐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是穀府的那個探子!我與那探子交手之時,看到那探子手中的匕首上有一層淡淡的紫色,而薑先生拿出來的裝著七連子根的盒子上也有紫色的痕跡。師兄便是在那個時候中毒的!”
“當真?”段泓也緊張了起來。
“千真萬確。一定是那個探子。”嶽疏桐萬分肯定。
“當下最為明了的事,就是那個探子定是段暄和司徒熠派出的人。如此陰毒的手段,不像是尋常侍衛所為。”
若不是侍衛,便隻能是暗衛。
大周朝的達官顯貴,常常會養一些暗衛來彰顯自己不凡的勢力,這些暗衛慣用的手段,不是偷襲,就是暗殺,常常是見不得光的。
而作為執掌大周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外戚,司徒熠身邊自然會有訓練有素的暗衛為他辦事。
嶽疏桐想到了一個人。
“公子可還記得,司徒熠身邊的四個暗衛?”
“我記得,那是司徒熠親自培養的,沒有名姓,隻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代稱,若是有誰死了,補上這個缺漏的人就拋棄從前的名姓,隻以代稱行走於世。”
“我從前便聽聞,司徒熠最開始選出的青龍死了,後來又補上了一個,補上的青龍就頗善製毒。司徒熠曾將青龍所製的毒物作為禮物贈給與他交好的人。”
“那一切便說得通了。”段泓茅塞頓開,“那你覺得,青龍懂得用七連子根的毒液,他是否和薑先生的師弟有什麼關係?”
嶽疏桐搖了搖頭。
“總不能這麼湊巧……”
“阿灼,譚翮,你們可算回來了。”
隻見一位身著素色衣衫的女子快步從石階上下來。
這女子身材修長高挑。頭戴素銀簪子,眉若遠山,眸似秋水,鼻如懸膽,唇如點朱,容貌絕美,氣派脫俗,非西子明妃未可比也。初見她時,饒是嶽疏桐從前在宮中已見過好些美人,卻還是在心下歎服,她實在豔冠群芳,擔得起“傾國傾城”四個字。
“隻影師姐!竹猗師兄已經沒事了,薑先生把他留下調養,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來了。”嶽疏桐迎了上去。她以為向隻影是因為擔心竹猗,才會這麼匆忙。
隻影隻是急急地拉住嶽疏桐。
“阿灼,長老們正在省身殿,要你去見他們呢。”
“好,我這就去。”嶽疏桐明白長老們一定是要問竹猗中毒一事,立刻就要走,可隻影再次拉住了她。
“本來是沒事的,可是綺幻長老……你知道的,現在墨弈長老不大痛快。”隻影小心地提醒道。
嶽疏桐霎時明白了,反握住向隻影的手。
“放心。我先過去了。”
嶽疏桐三步並兩步地往省身殿趕。
依隻影才所說,這次省身殿的問話定是綺幻長老挑起來的,是她挑唆了墨弈長老,將竹猗中毒的罪責甩在了星隱長老和自己身上。畢竟是星隱長老要竹猗師兄一路暗中護送下山的自己。
竹猗自小便被墨弈長老收養,視如己出。竹猗冰雪聰明,深得墨弈長老的喜愛與看重,臨穹山的弟子們都傳言,墨弈長老有意將衣缽傳於竹猗。如今竹猗中毒,幾乎命懸一線,墨弈長老不可能不動怒。
這次可如何收場呢。
嶽疏桐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嶽疏桐就到了省身殿外。大殿的門不像往常那樣大敞著,而是緊緊關閉。嶽疏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抬手輕輕叩門。
裡麵有人說了一聲“進來”,嶽疏桐便緩緩推開了門。
省身殿是臨穹山最大的一處宮殿,平日裡並不用來傳道授業,隻有臨穹山的祖師愚夫子講學時才會準許弟子們進入。
平日,這裡是臨穹山眾位長老商議事情的地方。
此時大殿中間已經站了六個人,三男三女。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看到推門進來畢恭畢敬的嶽疏桐,一位一身玄色衣衫,年約五十的男長老“哼了一聲”,扭頭看向另一邊。
見墨弈長老這般,嶽疏桐愈發有愧。
嶽疏桐一一見禮。而後悄悄看向一旁的星隱長老。
星隱長老一身靛藍的衣裳,以麵紗遮麵,一雙眸子宛如幽幽深潭,不興半點波瀾。
“你不必害怕,我們隻是有些事想要問你。”星隱長老身邊一位著碧色衣裳、麵容和善的女長老微笑著看著嶽疏桐。
“是。”嶽疏桐垂首而立。
“你與竹猗回來時,路上發生了什麼?竹猗可曾有什麼不對勁?”女長老問道。
“回清音長老,一路無事,師兄亦無虞。”嶽疏桐回答道。
這樣講,也不能算作是欺瞞長老,畢竟竹猗中毒是在回來之前,而在路上,毒性確實還沒有發作。
一旁有人冷笑了一聲。
嶽疏桐不著痕跡地偏了偏頭,看著那個冷笑的人。
那是一位四十多歲,長相嫵媚的女人,雖然美麗,但眉眼有些淩厲,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人。
“這可奇了,若是真由你這麼說,那竹猗是怎麼中的毒?你莫不是在糊弄我們?欺瞞師長,你可知這是什麼罪過!”女人一步一步走到嶽疏桐麵前,氣勢逼人。
“綺幻長老明鑒,弟子不敢。”嶽疏桐仍舊是畢恭畢敬的姿態,“不過神農山莊的薑先生告訴弟子,師兄是被沾染毒物的東西劃傷了。”
“你們做了什麼,會讓竹猗被沾了毒的東西劃傷?”綺幻長老咄咄逼人。
“弟子不知。”
“不知?好一個不知。星隱,看看你的好徒兒,她的師兄因她險些喪命,你看她多麼風輕雲淡。”綺幻長老冷笑了一聲,“墨弈,你說你,怎麼把孩子養得這麼好,光風霽月,克己奉公,同每一位弟子都那麼和睦。可憐他一派赤子之心,這一回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綺幻長老夾槍帶棒,嶽疏桐心裡開始升起一股怒火。
她何曾風輕雲淡。
她的心裡愧疚難當。
是她要下山,是她和青龍打了起來,是她害的師兄遭此大難。千錯萬錯,皆在她一人。
這時,星隱長老終於有所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