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片黑暗沒有持續太久。
一道陽光穿了過來,接著整個世界都亮了。這陽光剛好灑在嶽疏桐眼前一張瘦小的孩子的臉上。
“不要睡,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孩子說道。
嶽疏桐思緒一片空白,太久的饑餓讓她根本就沒有什麼氣力思考事情,她呆呆地坐起來,瞪著麵前的那個孩子。
那是一個女孩,比嶽疏桐大不了多少,臉頰凹陷,麵色蠟黃,全身臟兮兮的,但眼睛裡竟然還有幾分神采,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了一絲生機。
“吃吧。”女孩遞上了一個果子。
嶽疏桐緩緩伸手接過,許久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摘來的野果。
“那是我的小弟和妹妹,我的爹娘都死了,小弟和妹妹的爹娘也死了,但是我們得活下去,我們都是爹娘的孩子,我們活就是爹娘還活著。”女孩似乎是想要踐行自己的話,從地上撿起一個果子,狼吞虎咽起來。
聽到“爹娘”二字,嶽疏桐心中湧出一陣苦楚,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很想大哭。
“哭吧。我爹娘沒的時候我哭了好久,哭到最後一滴眼淚都沒有了。”女孩拍拍她。
但嶽疏桐這一次忍住了。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那果子又苦又澀又酸,可嶽疏桐還是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果子後,嶽疏桐回到自己挖出的那個小坑旁,繼續跪在地上挖著。
女孩也過來幫忙。
兩個人挖了一會兒,一個極為瘦小的小身子突然擠到了嶽疏桐的身前。
“我也來幫忙。”那聲音細弱的像貓叫一樣。
是那個女孩的妹妹。
“小弟病了,沒法乾活,我和妹妹幫你。”女孩說。
三個人就這樣一直挖到了深夜,手已經磨爛了,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安葬了母親後,嶽疏桐對著父母的墳塚磕了三個頭。
“爹,娘,阿灼會活下去。爹娘到了天上要享福。”嶽疏桐跪在地上,攥緊了小拳頭,鼻頭一酸,又落下淚來。
可是接下來要去哪兒呢?哪裡才有活路呢……
嶽疏桐扭頭看看那個女孩以及女孩的弟弟妹妹。隻見女孩正跪坐在弟弟身邊,一手放在弟弟的額頭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上,女孩的妹妹在一旁一臉焦急。
“怎麼了?”嶽疏桐走上前去。
“小弟的頭好燙。”女孩抬起頭,“我們快點趕路吧,要快點到有吃的的地方去,小弟吃了東西,病就好了。”
說罷,女孩起身就要背弟弟,妹妹立刻上前來幫忙。
“我背著小弟吧。”嶽疏桐道。她心中很感謝女孩剛才的幫忙,想要有所回報。
“不用了,小弟一生病,就認人,他現在隻認我。”女孩穩穩當當地背著弟弟。
“你們要去哪兒?我和你們一起去行嗎?”猶豫了一下,嶽疏桐小心翼翼地問。她害怕人家不帶著自己。
“好啊。”女孩很是高興,“我們一起走。我爹臨死前,告訴我,讓我一直沿著這條路往前走,不要亂跑,我們就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吧。”
嶽疏桐點了點頭。
“你幾歲了?”女孩問嶽疏桐。
“五歲。”嶽疏桐回答。
“那你比我小,我六歲。”女孩說。
女孩又說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名字,可是當時的嶽疏桐卻沒有記住。
四個人就這樣沿著這條路一直走,走至下半夜。
“姐姐,我好餓,我走不動了。”妹妹突然說,靠著路邊的一棵枯樹坐了下來。
“那我們就歇一小會兒吧。”女孩依舊背著弟弟站在一旁。
嶽疏桐挨著妹妹坐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的背碰到了什麼東西,一回頭,竟然是一具已經腐敗不堪的屍首!
嶽疏桐被嚇壞了,哆哆嗦嗦地爬開,儘可能地讓自己遠離那具屍首。
女孩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這一路上到處都是屍首。我還見過白骨。”
雖然是一路逃難,但是嶽疏桐並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景象。現在想起來,很多時候,娘常常將自己的眼睛捂住,當問起緣由時,娘總是說起風了,怕嶽疏桐迷了眼睛。
嶽疏桐站在風裡,抱了抱雙臂,哭了起來。
“彆哭彆哭,不怕不怕。”女孩放下了弟弟,走過來抱住了嶽疏桐。
在女孩的安撫之下,嶽疏桐終於平靜下來。
以後路上這樣的情形是少不了了,沒有的爹娘的庇護,她得學著自己護著自己。
幾人繼續向前走。這一次換嶽疏桐背著小弟。
“小弟的病越來越重了。往前走要是能遇到郎中就好了。”女孩念叨著。
可是他們走了好幾天,一路上除了無數同他們一樣形容枯槁的災民,和無處不在的屍體,什麼都沒有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