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阿其那!塞思黑!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都是廢物!”如雷一般的咆哮聲在中軍大陣中響起,濟爾哈朗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雲梯山和龍王廟的漢軍與蒙古八旗被興華軍打崩,漫山遍野都是潰逃的己方部隊,最關鍵的是,數千興華軍騎兵就跟在後麵猛砍猛殺。
濟爾哈朗從千裡鏡中看得很清楚,對方的騎兵全都是重甲騎兵,就身上那鼓鼓囊囊的鐵甲,感覺不比自家的巴牙喇差,甚至還要強大一些。最重要的是,作為清軍主帥,濟爾哈朗也是見多識廣的主。看見興華軍胯下的戰馬,濟爾哈朗就覺得這支軍隊不一般,他們胯下的戰馬一個個身材修長,衝刺速度極快,屬於軍馬中的極品。
要知道,他身後的巴牙喇所騎乘的戰馬就已經是從大批草原馬中挑選出來的極品了,但是看對方的戰馬,貌似比他們的還要好一些。問題是安南本身並不產馬,那麼這些高質量的戰馬是從哪裡來的?
入關之後,濟爾哈朗的中路軍對戰各路明軍和大順軍,也沒見過品相這麼好的戰馬,足以說明,這支軍隊不簡單,自己前期偵查工作沒有做好,這是著了道了。
濟爾哈朗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打進山海關之後,大小上百戰,清軍基本上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誰能想到在昆侖關這麼個小地方被摁住了,真是陰溝裡翻船,打了一輩子鷹被鷹給啄瞎了眼。
濟爾哈朗胸中氣血翻騰,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往喉嚨裡湧動,他硬生生將這種感覺給咽了回去,但是心中憋得慌,感覺呼吸都有些不自然了。濟爾哈朗的年紀也不小了,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在古代,五十知天命,說的就是五十歲已經能認清自己的未來和後續生命的狀態了。
在草原和白山黑水間,醫療水平比中原差得多,能活到五十歲就已經算是長壽了,比如前任皇帝皇太極,也就活到了五十一歲。濟爾哈朗當然還想多活幾年,好不容易打進了關內,還沒享受中原的花花世界,不能就這麼被這群廢物給氣死了。他閉上眼睛穩定了一下心神,儘量不將注意力放在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的身上,身體這才好受了一些。
濟爾哈朗呼出一口氣,對身邊幾個甲喇章京下令道:“巴牙喇各自分出一個甲喇出擊,接應一下兩翼的兵馬,把對方的騎兵給頂回去。”
“嗻!”將領領命而去,一左一右兩個一千五百人的巴牙喇甲喇立刻從大陣中分出,朝著兩處陣地迎了過去。忽然,身邊一名將領指著昆侖關方向對濟爾哈朗道:“殿下,你看關城那裡。”
濟爾哈朗一驚,立刻端起千裡鏡,朝著昆侖關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不要緊,濟爾哈朗差點將手中的千裡鏡給扔在了地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昆侖關下的滿洲八旗竟然一陣大亂,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時間倒回一刻鐘之前,興華軍騎兵儘出,從山頭往下發起反衝鋒,漢軍八旗和蒙古八旗跑得漫山遍野,如同受驚的羊群一般,被興華軍追著猛打。昆侖關那邊的清軍看見這種場麵,多多少少也受了影響,士氣進一步低落,更不用說,狙擊連大發神威,對著敵軍軍官就是一陣狙殺,打死了上百名中下級軍官。
要知道,中下級軍官平日裡好像不那麼重要,但是在戰場上,中下級軍官就是整個軍隊的基石,主將隻要能把中下級軍官控製好,隊伍就不會散亂,士兵的行動也會有章法。在古代,特彆是正麵寬大的戰場上,在沒有後世那種無線電隨時聯係的情況下,軍隊的整體行動很大程度上要依賴中下級軍官的軍事素養和主觀能動性,隻要他們能理解並執行上級的命令,士兵們就隻會跟著自己的直屬上官行動。
如果說清軍是一個巨人,濟爾哈朗是大腦,那麼這些中下級軍官就是手腳上的神經元,大腦發出信號,神經元接收信號並執行。現在狙擊連瘋狂射殺軍官,就直接打斷了清軍的神經元,總是你的胳膊再粗壯,沒有神經元傳遞消息,你就是揮拳都不知道往哪裡打。
都爾德心中大急,不知道敵軍用了什麼魔法,竟然能在萬軍之中挑選出軍官射殺,這也太恐怖了,沒辦法,他不能讓這種混亂的場麵持續下去,所以他隻能親自上了。都爾德往前移動,將旗也跟著向前移動,看到都爾德的將旗往前移動,士兵們心中大定,畢竟主將靠前指揮,給士兵們的信心加成還是有的。
城頭上,狙擊連連長心中焦急,他們已經打死了上百軍官,但是清軍總是能在短暫的混亂之後,迅速凝結起來,不僅僅說明對方的戰場素質超群,最重要的是,主將的將旗不倒,大家的主心骨就在。
關城上下,炮聲、火銃聲、喊殺聲震天,清軍悍不畏死,打退一批又上來一批,眼見對方主將大旗前移,連長用力拍了拍身邊一個射手的六瓣盔,對著他大吼道:“薑茂才!薑茂才!你他娘的聾啦!看見那杆大旗了沒有,下麵那個穿白甲的,把他跟旗手這兩鳥給老子打下來!”
薑茂才,是狙擊連最年輕的狙擊手,今年才十八歲,他在安南出生長大,小時候就跟著家裡人在安南的叢林中打獵,用的是自製的土銃,但是他的銃法很好,每次打獵都能有不小的收獲。安南開始排華之後,薑茂才便跟著父母被安南人關押在了集中營當中,直到高衡帶人來解救,才將他們全部救了出來。
後來,興華軍開始征兵,薑茂才便加入了興華軍,因為銃法過人,所以在組建狙擊連的時候,統帥部便在全軍搞了一次比武進行挑選,自然,薑茂才進入了狙擊連。實際上,按照薑茂才的射擊水平,當連長也不是不行。但是薑茂才太年輕,才十八歲,指揮經驗方麵還有不少欠缺,最重要的是,薑茂才有個缺點,就是性格太沉悶,當然,這也是狙擊手普遍的特質,但作為指揮官,太沉悶可不行,指揮官要能調動全軍的士氣,老是不開口說話怎麼行。
今日,清兵開始攻城,狙擊連被調上城頭之後大發神威,薑茂才有個習慣,每乾掉一個敵人就用胸前掛著的獸牙在火銃的護木上刻上一道。今天,他的火銃護木上已經多了五個新的劃痕,這就說明他已經乾掉了五個清兵或者軍官。
此刻,連長對他直接下令,薑茂才也是立刻調轉銃口,瞄準了連長手指的方向,馬上就發現了目標。都爾德的將旗實在是太明顯了,薑茂才立刻屏氣凝神,瞄準了將旗下麵的旗手,餘光還一直瞄著都爾德的方向,也就是那個白甲大將。因為此人身邊有不少親衛保護,薑茂才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所以決定先打旗手,大旗一倒,對方肯定會混亂一陣,自己就能找到機會。
“連長!把你的火銃裝彈,交給我!”薑茂才沉聲說道。連長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戰場上,機會轉瞬即逝,如果打完再裝彈,估計黃花菜都涼了,他讓自己先把火銃裝填好,這樣端起來就能打,加快了射速。
“沒問題!”連長將自己的火銃裝填好,立馬放在了他的手邊。
薑茂才調整呼吸,瞄準了旗手,他在等待最佳時機。
關城城樓下方的垛口處,高衡依舊在沉著指揮,後世,他不過是個班長,指揮十幾個人作戰,穿越之後,高衡已經指揮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戰鬥,磨練了自己的心性,對於指揮大兵團作戰有了更深的體會,今日,麵對自己穿越之後最強大的對手,高衡卻沒有特彆緊張,戰爭的勝負,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主將的心性,誰能更加冷靜的思考,就有更大的勝算。
都爾德的將旗前移,他自然也看到了,高衡放下千裡鏡,伸出右手對範玉道:“把本帥的四六式拿來。”
南懷仁研製出四六式之後,高衡特地將他的試驗銃給珍藏了下來,一直帶在身邊。作為一名特種兵,對於武器的喜愛是天性,四六式這種精度高的火銃有著接近後世步槍的手感,當然被高衡所喜愛,所以便將它帶到了昆侖關。
範玉摘下了背上的四六式,遞給高衡,問道:“大帥,您這是?”
“好久沒有找到這種感覺了,看見對方的將旗了沒,那白甲將軍就是敵軍主將,雖然不是濟爾哈朗,但估計地位不低,我要乾掉他!”高衡斬釘截鐵道。
“啊?大帥,他身邊可是有大量親兵和盾牌手護衛,大概一百五十步,這可是這杆火銃的最大有效射程,超過這個距離,準頭就很差了。”範玉說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看我的!”高衡唰的一下端起了火銃,瞄準了在人群中時隱時現的都爾德,他在找手感,那種後世在南方神劍時候用大狙的手感,他感受著戰場上的風向,風向對於彈丸的偏差有著很大的影響,狙擊手最重要的就是戰場條件感知能力。
高衡不斷調整自己的呼吸,讓節奏放慢,他要做到心無旁騖,戰場上即便是充斥著大量噪音,在高衡的耳中也相當於不存在,他充耳不聞,隻死死盯住自己的目標。
砰的一聲,左側發出一陣銃響,清兵的掌旗兵胸前爆出一朵血花,他難以置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身體搖晃了一下,撲通一聲從馬背上栽倒下來。手中的大旗也滑落到了地上,大旗就是主將最顯著的標識物,也是全軍士兵方向的指引。都爾德的將旗倒下,滿洲八旗一陣大亂,眾人紛紛看過去,有的人大呼道:“將旗,都爾德大人的將旗不見了!”
清軍嘩然,都爾德身邊的親衛更是一陣騷動,都爾德幾乎在第一時間反應道:“快,去一個人,把將旗扶起來!”一名親衛撥馬轉身,就要過去把地上的將旗撿起來。雖然隻是一個人脫離位置,但給城頭的射手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隻有半個身位,可是對於特等射手來說,半個身位已經夠用了。
薑茂才故意打旗手,就是為了給第二銃創造機會,果然,機會來了。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撿起了連長給他裝好銃彈的四六式,抬手瞄準空隙處的都爾德就扣動了扳機。
“不好!”如同閃電一般,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薑茂才的腦子中炸開,這是射手特有的本領,對於自己打出去的這一銃能不能準確命中目標。薑茂才有著很強的直覺,這一下可能打偏了。
對於射手來說,每一杆火銃都有細小的差彆,在彆人身上可能沒什麼,但是狙擊手卻能感覺出不同。他手上這一杆是連長的火銃,但是因為射擊頻率,製造公差等等因素影響,連長這支火銃的手感跟他自己用的那支四六式不一樣,當彈丸打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這杆銃彈道有些往左偏。
薑茂才的心跌落到了穀底,要知道,戰場上往往就這麼一次機會,錯過了可能就永遠錯過了。果然,他如同老鷹一樣的眼睛看見了都爾德身邊一個衛士的盾牌碎裂開來,那正是自己這一銃打出的方向。完了,沒有命中,薑茂才的念頭剛剛升起,卻驚訝地發現,都爾德胸口爆出了一朵血花。
“這!怎麼可能?”薑茂才竟然忘記了戰場紀律,直接站了起來大呼道。
身邊一直在觀察的連長一把拉住了薑茂才,但口中卻興奮喊道:“他娘的,好樣的,你小子打中了!”
都爾德身著重甲,但依然被加裝了尾翼的四六式特製銃彈給破開,他的胸口冒出一陣青煙,緊接著血箭噴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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