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衡緩緩退了回去,對眾人低聲道:“三個人,支援組留下,行動組跟我來。”
眾人立刻分散,宋誌和陸濤等人緊跟在高衡身後。眾人再次摸到了先前的位置,高衡指了指中間的人又指了指自己,示意中間的人交給他,左右兩人進行分組,左邊由吳榮和王奇一起上,右邊是陸濤和宋誌,範玉留下警戒。
三個安南巡邏兵正在大快朵頤,他們吃的是安南叢林特有的物種,也是古代安南比較常見的鼷鹿,實際上就是一種微型小鹿,體積就跟大號的兔子差不多,不過肉質鮮美,而且奔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很容易被獵殺,這也是它在後世滅絕的原因。
一個看起來雖然瘦,但渾身都是腱子肉的安南兵起身,翻了翻正在烤製的鼷鹿,笑道:“哈哈,今天的運氣真不錯,竟然獵到了鼷鹿,夠咱們飽餐一頓了。”說罷,撕下兩個鹿腿,分給了左右兩人,二人立刻撕下肉塊,來不及地往嘴裡塞。
他們都是安南軍的清義兵,按理說夥食應該不錯,畢竟是京軍,可是實際上,安南深受中原文化影響,好得沒學會多少,這克扣軍餉倒是被安南的將領們學會了,按理說京軍每天應有精米和糙米各一斤的配置。
可是實際上,基本沒有精米,就算是糙米,也絕對不足兩斤,這還是清義兵,若是四鎮兵,待遇更慘,安南軍吃不飽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主食都這樣,更不要說副食,他們也就是出來巡邏的時候打獵來改善改善夥食。
左手一人一邊吃一邊不滿道:“是啊,淵縣的鄭光將軍和嫡係部隊的老爺們吃的都是占城的精稻,還有酒喝,分給咱們的都是什麼東西,我不奢望能吃得多好,但是也不要用陳年爛米來糊弄咱們。”
另一人道:“不說這個了,你們聽說了嗎,南邊咱們又敗了,先平府被阮軍給打下了。”謔!眾人發出驚訝的聲音。
站起來的精瘦漢子正要說話,忽然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兩側的異動,幾個長滿了草木的人形物體從樹林中猛地衝了出來,他嚇得正要驚叫,耳邊傳來了破空之聲,轟的一下,他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受到重擊,瞬間頭暈腦脹,渾身癱軟,向後倒去,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麵是左右兩個正在吃東西的同伴被捂住嘴巴,用利器劃破了喉嚨,鮮血噴出去老遠,手中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鹿腿也脫手飛了出去。
五個人分成三組出擊,戰果顯著,陸濤和吳榮顯然是殺過人的,特彆是陸濤,手法非常嫻熟,當宋誌和王奇將兩人嘴巴捂住的時候,他們二人掏出匕首直刺脖頸,頃刻間要了二人性命。而高衡卻沒有下死手,直接一拳轟在了那人的太陽穴上,幸虧他力度掌握的好,否則安南兵會被直接打死。
陸濤殺死安南兵後,眼疾手快,立刻用腳踩滅了火堆,將黑布覆蓋在上麵。隨即將屍體拖入樹林中,用雜草掩蓋,吳榮也是有樣學樣,兩組人將屍體處理完畢。
高衡則拖著暈過去的俘虜,回到了樹林中。幾人回撤到集合點,高衡對著地上的俘虜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格外清脆,那人瞬間醒了過來,身體剛一彈起,一柄利刃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衡對王奇道:“問問他什麼來路,還有多少人在外圍,兵力配置如何,主將在哪?”王奇是邊民,通曉安南話,他立刻發問。
那人顯然還沒有從襲擊中回過神來,眼見周圍有十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物體,身上還長著草,還以為碰到了山鬼。正要尖叫,就感覺利刃已經插入了脖子的肉裡,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他閉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周圍。
王奇一開口,他就聽到了熟悉的安南話,顯得更加不可思議,這群山鬼還會說人話?王奇道:“我們是明軍,你最好老實交代。”安南兵這才意識到,原來這群人是明人,陸濤拉了拉王奇,示意他讓一讓,隨即捂住此人的嘴巴,一匕首紮進了大腿之中,那人想要尖叫,可嘴巴被捂著叫不住來,隻能拚命搖頭,眼裡全是求饒的神色。
高衡的臉頰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陸濤果然不一般,有的是手段,在生死的威脅之下,那人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安南軍三營人馬,一二兩營駐地就在城北,三營一分為二,一半人前出,一半人在城內護衛鄭光安全,後續援兵正在陸續趕到,而鄭光就在淵縣縣衙,順著城門大街直走就是。
高衡知道,此人應該沒有說謊,安南深受中原文化影響,這種小縣城基本就是套了中原的模板,縣衙位置跟大明的縣城差不了多少。
高衡他們得到了想要的情報,基本上對縣城的情況和守城兵力做了了解,實際上,安南人並沒有料到他們會主動反擊,因為從戰場態勢上看,明明是安南軍主攻,明軍防守,事前鄭光做過調查,明軍並沒有多餘的機動兵力,鬼能猜到竟然會有這麼一支小部隊出城偷襲。
高衡對眾人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繼續前進,吳榮給了陸濤一個眼色,實際上不用吳榮發信號,陸濤直接走上前去,左手捂住那人的眼睛,右手的利刃順勢一劃,隻看見那人的身體發出劇烈的抽搐,喉頭不斷傳出咯咯的聲音,幾人眼前一片鮮紅,陸濤放下那人的屍體,將匕首在身上隨便擦了擦,重新收入了刀鞘。
高衡的臉頰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雖然他們深入敵後,也沒少乾這樣的事情,可是能做到像陸濤這樣無比從容,就跟吃飯睡覺一樣,臉上一點波瀾沒有,高衡自認沒這個本事,可見此人的背後還有很多故事,等這件事完結了之後,如果能活下來,高衡倒是不介意仔細了解眾人的背景。
一行人繼續前進,按照約定每隔三裡放下一個支援組,士兵們找準位置,放下火藥包,隱藏在密林之中,有的人則是躲在樹上,注視著前方的動向。
他們的心理壓力相對小得多,畢竟隻是起到接應的作用,跟行動組真刀真槍在前線拚殺自然是不一樣的,這些人在賞金的作用下能鼓起勇氣,但是高衡知道,這隻是一時之勇,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時間長了肯定不行,好在隻要他們堅持一天,出發之前也給他們準備了一些青草膏和烏頭膏,用來防備蚊蟲和毒蛇,暫時應該沒問題。
六人繼續前進,王奇打頭陣,好在這些安南兵的防備確實是比較鬆懈,再加上他們幾人除了高衡和範玉之外其餘幾人都在邊疆混,膚色神態跟安南兵站在一起很難區分。
加上他們本身就穿著安南兵的裝備,就算是跟巡邏隊麵對麵遇到,敵軍都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更何況方才從俘虜口中已經知道了今日的口令,行動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又穿過一片密林,故意躲過了幾支巡邏隊,高衡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前方不遠處的大營和淵縣縣城已經隱約可以看見了,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對方的士兵已經起來操練了,京兵不管怎樣都是安南精銳,紀律和素質還是基本過硬的。
王奇湊上來道:“高小旗,敵軍太密集,從正麵穿過去不現實,我們繞路吧。”
高衡搖搖頭道:“進城才是第一要務,不管從哪個方向走,我們都要穿過城門進去。”
範玉道:“這是為何?我們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城?太容易暴露了。”
高衡道:“不,從城門進才不容易暴露,否則,大白天的,你難道準備鬼鬼祟祟從城牆某處翻進去嗎?這才更容易暴露,一旦被人看見,功虧一簣。我們隻需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進城即可,彆忘了,我們可穿著這身皮。”高衡抖了抖衣服,眾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幾人故意將木盔歪斜,身上的衣服稍微擺弄了一下,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真正的老兵是不可能在戰場上著裝整齊的,他們乾掉了放哨的安南小隊,就利用這個身份直接進城。
“站住!口令!”
幾人排成一列縱隊,王奇和高衡這兩個會說安南話的打頭陣,剩下人跟在後麵,朝著兩個營的駐紮地直接走了過去,安南軍人數眾多,到來的倉促,雖然是紮營,可因為背靠城池,營地並沒有做太多的警戒,就連圍牆也是隨意用柵欄圍了一下,基本是半開放式的營地。
高衡幾人剛到大門口,便被哨兵攔了下來,哨兵一看幾人的打扮,便知道他們是出去放哨的士兵,隻是現在好像還沒到交接的時間,這一小隊人馬怎麼就提前回來了。
京兵一個營有一千人馬,大家自然不可能互相認識,所以必要的口令肯定需要。高衡抬頭道:“回令!”這就是鄭光的狡猾之處,安南軍的口令每天變換,今日的口令極其簡單,那就是沒有口令,回令就是口令。
兩名哨兵對視一眼,顯然是對上了,高衡心中鬆了一口氣,若是對不上,可就麻煩了。一個哨兵開口問道:“還沒到時間,你們怎麼提前換班?”高衡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娘的,這個問題著實給他難住了,就在冷汗即將滲出的時候,王奇上前一步,指著二人直接開罵。
“渾蛋,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們換班,還要你們允許,你們在營地裡睡安穩覺,老子們在叢林裡差點被蚊子抬了,提早點回來怎麼了,你們要是囉嗦,今晚你們去,我來站崗。”
王奇的安南話極其流利,並且帶著北部口音,根本分辨不出來,高衡立刻反應過來,將畢生所學的安南臟話直接罵了出來。
兩個哨兵縮了縮脖子,這些個哨探都是老兵,看樣子就不好惹,他們提前回來自有他們的上官找他們麻煩,自己兩個站崗的何必觸這個黴頭。其中一人立刻賠笑道:“我們隻是隨口問問,你們進去吧,進去吧,辛苦,辛苦了。”
王奇這才一臉不滿道:“這還差不多。”隨即一揮手,幾人大搖大擺走進了營地,哨兵跟在後麵對視了一眼,心道後麵遇到這幫人,隻要口令對上了就直接放人,省得挨罵,這些老兵,心情不好了他們挨頓打都是輕的。
此刻晨練已經結束,士兵們正收拾裝備回自己的營帳,營中有些混亂,這正是他們的好機會,幾人加快腳步,混在人群之中,反正誰也不認識誰,直接穿過營地來到後門,故技重施說他們是三營的人,直接從後門出去,來到了城門口,城門和營地之間道路上來來往往全都是士兵,有淵縣當地的老百姓,也有士兵,看樣子,安南軍和明軍一樣,也是發動百姓來充當民夫,運送物資。
幾人混在人流之中,回答了口令入了城。一進去,高衡幾人心中便有了數,這縣城果然跟他們猜想的一樣,就是個微縮版明朝縣城,估計隻用縱橫兩條道路,順著城門就能直接前往縣衙。
高衡簡單觀察了一下城內的情況,聽俘虜說,城內有安南民眾一萬多人,還有數百兵丁,平日裡街麵上也有人巡邏,不過城內的人馬是鄭光嫡係,基本上是鬆散狀態,城內的茶館酒館麵館內,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安南兵,顯然都是在城內摸魚呢,難怪城外的士兵怨氣大。
他們幾人找了個茶館坐了下來,這裡是邊境,生活習慣幾乎跟明朝彆無二致,除了語言聽不懂,其他一切跟明朝普通縣城真沒什麼太大區彆,高衡吩咐王奇帶三個人留下,他和陸濤前去縣衙附近偵查一番,稍後在這裡彙合,計劃一下如何行動。
從現在到夜裡還有數個時辰,即便是動手也要到晚上,光天化日之下,危險係數將會成倍地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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