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呂宋拉瓦格東印度公司基地,不少勞工正在碼頭辛苦勞作著,雖然安東尼奧帶領艦隊出戰,並且抽調了呂宋幾乎全部的東印度公司傭兵,但是碼頭上還保存有最基本的兵力進行守衛,大約有三四百人。
不僅如此,荷蘭人的殖民跟後世倭國的開拓團形式差不多,不僅僅是派兵占領某一個城市或者是某一片地方。他們也不傻,知道如果僅僅是派兵駐紮,一旦士兵被抽調走,這裡立刻就會陷入權力真空的境地,所以他們不僅要出動軍隊進行占領,還要有家屬隨行常駐,這樣才能把某個地方真正變為東印度公司,或者說荷蘭的地盤。
按照這個模式,事實上,拉瓦格已經變成了一個荷蘭人的殖民點,不僅僅有駐軍,還有數千隨軍的家屬,老弱婦孺都有一些,不過他們並不跟當地人居住在一起,在他們看來,他們占領了呂宋,當地人不過是奴隸,他們怎麼能跟奴隸混在一起。所以,荷蘭人都生活在拉瓦格的荷蘭城堡當中,當地人稱作荷蘭城堡,實際上就是棱堡。
原先棱堡的城牆上全都是荷槍實彈的荷蘭傭兵,但是安東尼奧將他們抽調走之後,棱堡目前是沒有多少防禦兵力了,他們還要分兵駐紮碼頭,所以大約隻有百餘人守衛棱堡。
棱堡就建在碼頭的後方,站在棱堡上可以對海麵的情況一覽無餘。
“中將已經出擊一個月的時間了,不知道那裡的戰況如何了,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想出戰來著,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彆人搜刮戰利品了。”城牆上一個年輕士兵抱怨道。對於他們這些傭兵來說,打仗是讓人歡欣鼓舞的事情,因為他們掙錢的唯一手段就是打仗。
不打仗隻能拿死工資,打仗才能獲得戰利品,在戰場上,把一個死屍嘴裡的金牙敲下來放入自己的口袋,或者搜刮一些金銀財寶,又有誰能知道?這就是他們創收的手段,也算是灰色收入。
對於這種灰色收入,東印度公司基本上是默許的,隻要不被上官當麵看見,士兵們可以將戰利品悄悄藏起來,東印度公司的高層也知道,如果不把這點好處給傭兵們,誰願意給自己賣命?
所以安東尼奧帶兵出戰,剩下沒有出戰的士兵當然是滿腹牢騷。一個大胡子老兵安慰道:“行了,也不用抱怨,我們都是輪換的,下一次就會輪到你了。”
年輕士兵正要再說,卻突然愣了一下,然後指著海麵道:“看那邊,船!”
大胡子老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海平麵上出現了很多黑點,老兵急忙跑到城牆的瞭望台上,那裡架設著一個千裡鏡,他立刻蹲下身子通過千裡鏡查看海麵,果然是他們的艦隊。
大胡子吹了個口哨,“喲吼!我們的船!他們回來了!”
城頭的士兵紛紛圍攏過去查看,這動靜也驚動了碼頭的士兵,他們紛紛跑向海灘,舉起手中的武器歡呼著。就像是原始部落裡的民眾看到外出打獵的男人們回來一樣,棱堡裡的荷蘭人也聞風而動,一個個跑到碼頭上去歡呼。他們知道,艦隊順利回來,肯定是收獲頗豐,他們每個人又能分到不少好處了。
有些孩子圍攏在大人的身邊,拍著手道:“媽媽,這次我又會收到什麼禮物?上次我收到了一個金項鏈,可是我不喜歡,那是女孩子才喜歡的東西,我想要一把鑲嵌了寶石的小刀。”一個荷蘭婦女摸了摸他的頭,翹首以盼船隻靠岸。
跟荷蘭人歡呼雀躍的樣子不同,碼頭上的勞工和當地的土著們卻是一副唉聲歎氣的模樣,荷蘭人又贏了,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實力將會越來越龐大,他們越龐大,自己的命運就會越悲慘,這些荷蘭人不斷殖民,殖民的代價就是將原住民的家園給占領,給摧毀,把他們變成奴隸,又有誰生來就想當奴隸。
更悲慘的是僑民,很多從華夏沿海地區為了躲避饑荒戰亂或者其他什麼原因移民過來的華人,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就直接被荷蘭人給殖民了。僑民的命運甚至比當地的土著還要慘,當地的土著好歹還是本地人,僑民則是無根浮萍,本來就是外來戶,寄人籬下,現在好了,更是直接下降成底層人,變成了苦力,變成了勞工。
特彆是僑民的水平比土著人高,不少僑民有文化,能寫會算,還有很多工匠,這些人直接被荷蘭人征調去乾活,真要是乾活也沒什麼,隻要發工錢,給誰打工不是打工。問題是荷蘭人可沒那麼大方,不給錢還要乾活,隻能分到可憐的口糧,要是不好好乾,立馬就會遭到鞭打,如果敢反抗,荷蘭人就會直接用火繩槍招呼。
原先不是沒有僑民反抗過,但是在荷蘭人大開殺戒,處死了上百人之後,沒有人敢亂動了,畢竟還有很多人的家人在這裡,荷蘭人殺人,可是會連累到自己家人的。
艦隊離碼頭越來越近,勞工和苦力們覺得應該是沒有希望了,港口到處都是歡呼的荷蘭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跟愁眉苦臉的勞工形成鮮明對比。
轟隆轟隆,船隻接二連三地靠岸,甲板上的水手將一個個錨鏈拋下,將船隻固定,隨即便有攬橋從船上放下,連接在碼頭上。
不過,歡呼的人群隨即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按照以往的模式,這麼多人出來迎接,出征的水手和士兵們應該早就按捺不住,趴在船舷邊跟人群呼應起來了。可是今天,船隻上雖然能看見不少忙碌的身影,但卻沒有一個人跟下麵的人群打招呼,這就很反常。
難道他們出征了這麼長時間,不想念自己的家人,不想念他們在拉瓦格的家嗎?
啾,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射向了天空,砰的一聲,在空中炸成一朵禮花。人們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艦隊發生了什麼情況。
可是下一刻,隆隆的炮聲告訴他們,今天來的似乎並不是他們的人,而是一群不速之客。
“各炮位,瞄準棱堡炮位,急促射!各連下船,分割包圍,抵抗者,殺無赦!進攻!”船上傳來了荷蘭人根本聽不懂的話語。
下一刻,無數的炮彈從船隻上飛射而出。安東尼奧把棱堡的火力配置早就全部交代給高衡了,並且還畫了棱堡的草圖,也就是棱堡和碼頭上哪裡有防禦設施,興華軍早就是一清二楚。船隻在靠岸的時候,各炮早就按照計劃,悄悄瞄準了這些炮台和防禦設施。而藏在船艙裡的興華軍將士早就做好了準備,高衡隻要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從船艙裡殺出,搶占碼頭。
拉瓦格守軍人數本來就很少,現在又跟平民混在一起,沒有列陣,光靠單兵拿著火繩槍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嚇唬嚇唬勞工可以,但是麵對正規軍,他們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高衡的炮兵在西法神機的加持和孫氏兄弟的指導下,早已經不是那種傳統的炮兵,而是跟西方炮兵一樣,知道如何測算諸元,知道如何進行超視距打擊的新式炮兵。再加上東印度公司艦隊配置的火炮都是上等貨,火力非常凶猛,一輪急促射,就將荷蘭人的炮台和防禦工事基本全部摧毀。
大批的興華軍將士登陸,沒有防備的人群束手就擒。有的傭兵拿起火繩槍想要反抗,可是還沒扣動扳機,就被興華軍密集的火力打倒。一時間,火銃發射聲,人群的尖叫聲,興華軍將士的喝令聲充斥了整個碼頭。
火光、煙霧、爆炸,讓碼頭上一片混亂。數十名騎兵從旗艦上順著攬橋殺出,打馬飛奔棱堡,在荷蘭人沒有反應過來,棱堡城門沒有關閉的時候搶占了城門洞,殺散了守衛的十幾個敵兵,控製了棱堡的入口,接應大部隊。
兔起鶻落之間,碼頭上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那些勞工們都看傻眼了,這怎麼回事,難道是荷蘭人內訌了?怎麼平日裡不可一世的荷蘭人自己打起來了,自己的艦隊轟擊自己的城池,這讓勞工和苦力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特彆是看到有不少士兵從船上衝下來,對著下麵的人群就是一陣集火攻擊,讓他們更是懵了,怎麼連自己家人都殺,這些荷蘭人吃錯藥了?
過了好一會,當興華軍的大旗立起,才有勞工反應了過來。“不,那些不是荷蘭人,是興華軍!是興華軍!我沒看錯,那旗子上寫的就是興華軍幾個字。”
苦力們紛紛打起手簾,朝著前方張望,當看見旗幟上確實寫著興華軍幾個大字的時候,僑民們紛紛留下了激動的淚水。興華軍他們當然聽說過,這次荷蘭人去安南就是去打興華軍的,而且聽說他們那裡政策不錯,但凡是有知識有技術的僑民去那裡都會受到優待。
不少僑民都想要想辦法偷渡去那裡,原先蒲德曼在呂宋附近偷摸著做生意,還能帶走一些僑民,但是自從東印度公司發現了之後,逐步收緊了對僑民和土著的看管,加上這次東印度公司遠征興華軍,直接對呂宋進行了封鎖,所以僑民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得知安東尼奧帶領大軍出征安南之後,大家都是唉聲歎氣,誰都知道荷蘭人戰鬥力非常強大,此次動員第二大艦隊去遠征安南,興華軍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可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反攻回來,還登陸了拉瓦格。
僑民們不傻,從興華軍是乘坐東印度公司艦隊的船隻回拉瓦格這件事情來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不僅僅安東尼奧的遠征陸戰隊被擊敗了,就連艦隊也被一並俘虜,安東尼奧的人馬應該是全軍覆沒了,在此之前,誰能想到不可一世的荷蘭艦隊會被全殲。
碼頭的戰鬥基本上沒有任何懸念,僅用了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就結束了,彆說是幾百個東印度公司的散兵遊勇,就算是他們在碼頭列好了陣勢,也絕對不會是興華軍的對手。為了這次行動,高衡也算是下血本了。趁著鄭氏朝廷被擊敗,現在無力管控諒山府的檔口。高衡集結了半個炮營,一個火銃營和半個騎兵營的兵力,兩千人馬一鼓作氣打下拉瓦格,占領了棱堡。
安東尼奧垂頭喪氣的被從船上押解下來,當被俘虜的人群看到他們昔日的長官竟然已經做了敵人的階下囚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裡露出的不是驚訝,而是恐懼。他們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殖民期間沒少乾壞事,這不僅僅是傭兵們犯下的罪惡,可以說在場的每一個荷蘭人,包括老弱婦孺,他們手上都沾滿了原住民和僑民的血。
現在自安東尼奧向下,這麼多人都被俘虜,如果他們要報複,勢必會血流成河,也許他們一個人都活不成,這怎能叫他們不恐懼。劊子手就是這樣,殺彆人的時候比誰都凶狠,真輪到自己上刑場了,他們又開始恐懼害怕。
“將軍閣下,你答應過我,給他們一條活路的。”安東尼奧對高衡小心翼翼道。他看見了那些瑟瑟發抖的人群,那都是東印度公司的子民,他自己也有家屬在那些人裡麵。
高衡道:“我不是沒有動手處死他們嗎,先彆管這些,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做完呢。現在我要去你的寶庫看看。”
安東尼奧咽了咽口水,雖然極度不情願,但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隻能按照高衡的要求,帶著他來到了棱堡裡麵。映入高衡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倉庫,這就應該是安東尼奧說的,東印度公司在呂宋島最大的寶庫了。安東尼奧拿出鑰匙,插入鎖孔中,哢噠一聲,大門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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