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一支規模頗為龐大的艦隊在海麵上航行著,他們的目的地正是諒山府的新安港,這支船隊由原先蒲德曼商隊的十艘船隻加上鄭森艦隊的十幾艘戰艦組成,也算是一支可觀的力量,一個月的海上航行,基本上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海盜或者商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讓他們得以順利返航。
在到達新安港之前,蒲德曼特意放出了信鴿,通知了港口船隊的情況,高衡在接到消息之後,跟鄭芝龍的反應一樣,也是馬不停蹄,帶著人馬趕到了新安港碼頭。他萬萬想不到,蒲德曼和景昭竟然把活乾的這麼漂亮,居然真的見到了鄭森,不僅如此,還協助福建水師打下了熱蘭遮,把後世課本上的鄭成功收複台灣提前了這麼長時間。
這也就算了,他們還真的把鄭森給邀請到了安南,得以讓自己和曾經的偶像見上一麵,這怎能不叫高衡欣喜。
蒲德曼他們出發的這兩個月時間,高衡可沒有閒著,諒山府幾乎是每一天都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首先是軍隊的擴充,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軍隊的人數也在進一步擴充,除了已經整編的四個旅之外,又在此基礎上增加了兩個新訓旅,招募的新兵全部放在新訓旅當中,進行統一訓練。
另外,高衡還在諒山府各地建立了小型馬場,實際上,這一套倒是源自於明朝。自古以來,戰馬都是產自北方或者西北、西南的邊疆地區,就算是中原地區的產馬區也基本上位於黃河北部。
但當年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時候,明軍是自南向北進行北伐,也就是說當年朱元璋的地盤並不在養馬區,所以在他的號召下,私人馬場遍布各地,為此明廷還創立了一套製度,叫做馬政。
馬政說白了就是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官牧,比如說禦馬監、苑馬寺這些機構用當地的軍戶給朝廷養馬。再者就是民牧,由兩京太仆寺所屬的官馬,交給屬地的民戶家養,再給予統一補貼,如果養馬的家庭每年能生育一匹小馬駒,就可以免去差役之苦或者是免稅。最後就是馬市,在邊境進行馬匹交易,擴充戰馬。
高衡現學現賣,這三條策略在諒山府可以並行,首先是諒山府本來就靠近西南邊境,西南的山地馬雖然不能說特彆好,但是也算馬馬虎虎,諒山府有銀子,商路也打通了一些,完全可以進行貿易,購買一些馬匹。況且他們跟安南雖然處於戰爭狀態,但是誰不喜歡錢,隻要錢給夠了,安南官軍或者地方倒賣一些戰馬也不是不行,這就等於多了一個渠道。
然後就是官牧,蒲德曼等人出發之後,因為諒山府的人口已經擴充至三十萬,軍隊擴充到六個旅,所以在高衡的提議下,在諒山府府城內將原先的軍衙變更成了興華軍軍部,機構設立更加健全,對軍隊和全局的掌控力大大加強。
所以,以軍部為首,建立了軍部直管的兩座馬場,挑選優良種馬,從民眾中選拔有養馬經驗的人,專門從事養馬工作,為興華軍培育戰馬。
另外就是民牧,發動民眾的力量,但是跟當年明朝的政策有所不同,軍部就是直截了當給錢,一戶家庭若能貢獻一匹戰馬或者馱馬,軍部會按照市價進行收購,除此之外,還會多給一份錢作為獎勵,這份錢稱為多產獎,從第二匹馬開始,往上累加。
比如,崇禎初年,一匹正常的戰馬需要銀子三十兩,現在的行情早就已經漲到了五十兩,若是從民間收購一匹戰馬,需要支付五十兩,兩匹應該是一百兩。軍部在此基礎上,以兩匹馬為限,貢獻兩匹馬者會額外得到二十兩銀子的補助,以此類推,三匹馬就是四十兩,這大大提高了民間養馬的積極性。
為了鼓勵民間養馬,高衡還讓軍部的官牧挑選種馬給民間育種,生下小馬後,種馬歸還,小馬你自己養,養成了交給軍部,軍部就支付白銀,這更是進一步促進了民眾的主觀能動性。
諒山府已經有了一句口號,隻要馬兒養得好,全家年年吃得飽,隻要馬兒養得精,數錢數到手抽筋。
隨著官牧和民牧的熱情高漲,軍部便將混編旅拆分,建立單獨的騎兵旅和炮兵旅,當然,這還要一些時間,畢竟戰馬要到三歲才能進入軍營成為騎兵的附屬馱馬,到了四歲才能成為坐騎,五歲之後才是戰馬的黃金年齡。
從崇禎十七年計算,今年出生的馬駒要到三年後才能開花結果,所以目前高衡的騎兵依然是以馬市購買的戰馬和繳獲的戰馬為主。不過好在騎兵旅即便是完全建成也隻有三千人的兵力,一人雙馬加上預備的馬匹,數千匹足以。
基本上官牧和互市以及繳獲的馬匹在一年內能裝備齊全整個騎兵旅,隻要訓練出相應的騎兵,就不愁他們沒有戰馬可用。
兩天後,艦隊順利抵達了新安港,當站在船頭的鄭森看到新安港碼頭的盛況的時候,他不禁目瞪口呆。雖然在航行的這段時間,他也聽取了蒲德曼和景昭不少關於興華軍和諒山府的介紹。但是在他心中,總覺得安南乃是蠻夷之地,即便是高衡吸收不少僑民,但那畢竟是化外地方,能有多麼繁榮的景象,可現實卻是打臉了。
鄭森對新安港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哪裡像是安南地區的一個小碼頭,雖然說比不上福州港那麼規模宏大,但是也不逞多讓,規模至少是大半個福州港了。興華軍不過占著一府之地,卻擁有這麼大的碼頭,確實厲害。
不僅如此,岸邊還有大量歡迎的人群,一眼望去,怕是不下數萬人,這地方的人口竟然如此稠密,更是讓鄭森印象深刻。此時,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下船拜訪一番了。
“少帥,那就是我們將軍了。”鄭森正在愣神,耳邊忽然響起了景昭的聲音。他這才回過神來,順著景昭手指的方向,隻見碼頭的空地上,排列整齊的士兵前方,一員大將正負手挺立,原來這位就是高衡。
鄭森在景昭的帶領下剛一下船,高衡就立刻迎了上來,鄭森的年紀和目前的高衡相仿,但是兩人若是站在一塊,卻會讓人下意識認為高衡的年紀要大不少。主要是二人的氣質完全不同,高衡兩世為人,又擁有超越四百年的見識,可以說風格要沉穩許多,看起來倒像是三十餘歲的人。
而鄭森是福建水師少帥,二十出頭,正是剛剛出道,一展胸中抱負的時候,還帶著青年人那種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特質。
高衡走上前便率先抱拳開口道:“久聞少帥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是英姿勃發。”
鄭森對於高衡對自己如此有好感顯得有些奇怪,他倒是要找機會問問,高衡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又為何要特地給自己寫信的。
鄭森也立即抱拳回禮道:“不敢,不敢,在福建時便聽聞將軍大名,興華軍重創東印度公司,很是為華夏子民出了口氣,將軍練兵有方,麾下將士能戰敢戰,此乃大才,在下自愧不如。”
兩人互相寒暄吹捧了一番,高衡這才話鋒一轉道:“鄭總兵一向可好?”
鄭森答道:“家父身體康健,正是當打之年,多謝高將軍問候。此次前來,也是家父的意思,想結交高將軍這種天下豪傑。”
高衡笑了笑,“嗬嗬,正是正是,我興華軍想要發展,總困在安南這一畝三分地可不行,海路暢通實屬必要之舉,所以後麵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福建水師支持,行個方便,你我二人年紀相仿,溝通起來應該方便一些。”
這不過是高衡的托辭,他寫信給鄭森可沒這麼多想法,就是抱著一種粉絲見偶像的心態,但是真的見到了偶像,他心中的那種激動又消失不見了。畢竟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特種兵班長,而是統兵過萬,麾下民眾數十萬的一方諸侯。而此時的鄭森,還不過隻是鄭芝龍的兒子,並不是課本上的國姓爺,有了上位者心態的高衡,內心已經平靜了許多。
所以自然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讓鄭森接受自己和他的見麵,以興華軍和福建水師交好為借口是再適合不過了。
鄭森心念電轉,父親預料的果然不錯,高衡這種地方軍閥,做事情肯定不會無的放矢,果然是想以自己為橋梁,建立興華軍和鄭家的聯係。那麼自己和蒲德曼等人的相遇有可能不是巧合,但不管人家是不是有意為之,有道是君子論跡不論心,人家確實是幫了自己大忙了,這個人情,該還要還。
鄭森從懷中掏出了鄭芝龍的親筆信,“這是家父的親筆信,高將軍,此次興華軍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我們鄭家和福建水師全體官兵銘記在心,隨船帶了數十萬兩銀子的物資,是家父給將軍的見麵禮,我知道,這些小東西不足以報答將軍的恩德,但還請將軍萬勿推辭,這是我們的心意。”
興華軍的發展無時無刻不要大量的錢糧支持,有人送銀子還不好,高衡可是務實派,他立刻道:“恭敬不如從命,說實在話,諒山府每日都在耗費銀兩,所以我也是急於開通新的商路。”
“哈哈哈,高將軍果然痛快!”鄭森哈哈大笑道。
高衡也是一同笑了起來,一番交流下來,雙方的關係拉近了不少,沒有了剛下船時候的生疏和尷尬。
接下來就是基本流程了,高衡帶著鄭森和麾下眾人簡單瀏覽了一下新安港,鄭森驚訝於港口的繁華,更是想不通高衡是怎麼聚集了這麼多僑民的。說白了,諒山府的人全是華夏子民,安南人已經被逐出了這個地方。
但鄭森更感興趣的是高衡的軍隊,畢竟作為武將,對於人文風情也就是點到即止,更多的關注點還是集中在軍隊上麵。高衡帶來迎接的是清一色的騎兵,這些騎兵的豪華裝備和整齊劃一的動作足以讓鄭森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在這麼個地方,竟然還隱藏了這樣一支精兵,要知道,鄭芝龍麾下最精銳的鐵人軍和家丁衛隊也沒有如此霸道的裝備。
而且,這些兵明顯都是見過血的,說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也不為過,鄭森能感覺到隱隱的殺氣,這麼精良的部隊,能擊敗荷蘭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鄭森一路都在盤算著,如何能跟這支人馬進一步聯係,他雖然是少帥,但福建水師畢竟是鄭家家業的一部分,也是朝廷大業的一部分,他作為長子,不能不想得更加深遠一些。
參觀完碼頭,大家自然是去諒山府詳談,歡迎晚宴之後,高衡便邀請鄭森前往軍部作戰室商談。
一進作戰室,鄭森便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驚,偌大的作戰室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桌,長桌上是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這東西,鄭森倒是不陌生,華夏最早的沙盤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出現的,當年秦始皇攻打六國,就曾經讓李斯製作過沙盤。
但高衡的這個沙盤顯然更加精致,這幅沙盤刻畫的是諒山府和安南北部的地形,山川河流都有,並且插滿了各種顏色的小旗,應該是標注了各方勢力兵力的位置,讓鄭森嘖嘖稱奇,直言諒山府有能工巧匠。
除此之外,作戰室的牆壁上掛了各種地圖,最大的一幅就是大明全圖,不難看見,這幅地圖上標注了各種圈圈點點,顯然是長期研究所致。作戰室中還有十幾個穿著文士服的人在進進出出,高衡介紹他們都是軍部的讚畫,輔助成子龍等人出謀劃策。
鄭森頻頻點頭,雖然這地方的景象他是第一次見,但是他立刻就意識到了建立這種作戰室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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