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件鳳台上,帝女花帶淚上香,願喪身回謝爹娘。”鄭森和高衡在街上站定,側耳傾聽,隻聽見歌詞淒婉,從聲音來判斷,女子的年紀應該不大,但是卻能把這首詞唱得如此動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者說投入了百分百的感情。
高衡他們這一隊人馬在街上倒是有些顯眼,主要是因為他們身後的二十名衛士人人都牽著戰馬,彼時的戰馬跟一般民間用的馱馬肯定是不同的,加上鄭森和高衡的地位,他們的衛士所使用的戰馬肯定都是上等貨色,加上高衡胯下的黑雄馬,任誰一瞧都知道這群人身份不一般。
在城門口的時候,他們就被守門的兵丁攔了下來,現在兵荒馬亂的,一下子有二十多個騎馬的健壯漢子出現,難免引起懷疑。好在有鄭森在,加上高衡手中的通關文牒,守門兵丁才知道這些是福建水師的人,鄭芝龍的名號在沿海地區還是響亮的,兵丁立即散開,並且派人去府衙通知任民育。
眾人在前往府衙的路上,就聽見了酒樓裡的歌聲。
鄭森笑了笑道:“時間還早,莫非高將軍有興致上樓一觀?這曲子我倒是頭一次聽見,歌詞也很陌生,想來應該是個新曲子。”
鄭森平日裡最崇拜的就是三國時期的周瑜,不僅能帶兵打仗,詩詞歌賦也是拿手,可謂是儒將當中的儒將,鄭森也想成為這樣的人,而不想跟父親一樣,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所以在閒暇之餘,對樂理、詩詞也是有研究的,這首歌曲他是第一次聽,但其中的故事好像又在哪裡聽說過,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所以也起了好奇心,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說,便詢問起高衡的意思。
高衡看了看鄭森,知其心中所想,便道:“也好,一起瞧瞧吧。”高衡吩咐衛士們在酒樓一層隨便用些飯食,順便等候,兩人便一前一後上了酒樓。
此刻已經是中午,酒樓內是高朋滿座,一點末世的景象都看不到,喝酒的、劃拳的、吹牛的,一個個麵紅耳赤,杯盞交錯,倒是頗有些熱火朝天的意味。
高衡有些驚訝,這裡即將成為抗清前線,或者說,現在已經是抗清前線了,雖然說江南是一片花花世界,可是這些民眾怎麼一點擔心的意味都沒有?
鄭森也是皺了皺眉頭,作為軍人,對於揚州城內這種絲毫沒有戒備的氛圍當然很不滿意,再加上二樓的歌聲傳來,此刻配合酒樓內的氣氛,他不禁冷哼道:“這算什麼,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嗎?大敵當前,北方陷落,揚州城內就這種氛圍?”
其實也不能怪高衡和鄭森,高衡來自後世,看事情往往帶著上帝視角,鄭森是福建水師高級軍官,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快活一天是一天,打仗那是官老爺和官兵們考慮的事情,跟這些小老百姓有什麼關係?
況且,當時的江南因為沒有遭受兵災,依然是歌舞升平的景象,明廷轉移到南京,弘光帝即位,誰能想到朝廷會這麼快被滅亡,江南的民眾和士紳都覺得,再不濟也就是南宋的情況,大家劃江而治,建虜是野蠻人,哪有吞並華夏的能力。更何況江北四鎮還有數十萬大軍,清兵要打南京,最起碼要先想想怎麼乾掉這幾十萬大軍吧。
既然如此,這些民眾也就過起了安生日子,要不然史可法也不會出兵去勤王,在他看來,揚州安全,反而是南京不安全。
高衡正要說話,忽然店小二小跑著過來,“二位公子,樓上有雅座,上樓如何?”
店小二的眼光毒辣,每天來來回回這麼多客人,誰有錢,誰沒錢,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見高衡和鄭森氣質不凡,覺得應該是哪家的年輕公子哥,這種人最是有錢,正好可以上樓聽曲消費。
高衡點了點頭,店小二喜笑顏開道:“好嘞,二樓貴賓兩位!”說完便引著他們上樓。
到了樓上,環境明顯比下麵好多了,上麵有十幾個雅座,不少桌子都坐滿了人,角落裡空了一張,店小二便讓他們坐下。最前方的紗簾之中,傳來歌聲,想必方才唱歌的女子就在簾子後麵。
“二位來點什麼?”店小二笑嘻嘻道。
“我們還有急事,不能耽誤太長時間,你就上兩個小菜,一壺清茶即可。”鄭森道。
店小二的臉立刻拉了下來,心中道,他奶奶的,本以為遇到大款,沒想到竟然是兩個窮鬼。他立刻沒好氣道:“客觀,雅座可是有最低價的,兩個小菜一壺茶的話,還是請您移步樓下吧。”
鄭森哪裡想過這家夥這麼勢利眼,當下就要發怒。高衡一把摁住他,示意不要多事,跟個店小二計較什麼。隨即從懷中摸出兩個銀錠,竟是二兩銀子。像是這種酒樓,付錢一般都是碎銀子,雖然明末物價飛漲,但是二兩銀子一頓飯的價格已經是非常奢華了,畢竟不是什麼豪華酒席,況且高衡拿出的銀子成色這麼好,實際上就是興華軍軍部督造的銀子。
興華軍在繳獲大量白銀之後,都要進行重新熔煉鑄造,不管是荷蘭還是倭國還是安南王室的銀子,成色都是上等,興華軍重新鑄造的銀錠自然貨真價實。
高衡道:“你就按剛才吩咐的來,二兩銀子都給你,多餘的是賞你的。”
說完,把銀子往店小二手上一放,店小二臉上的褶子笑得都要平展了,“這這這,多謝二位客官,不不,二位公子,二位公子。”
店小二不斷點頭哈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冤大頭,兩個炒菜要給這麼多銀子。
鄭森道:“等等,不過我有個要求。”
店小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公子請講。”
“你把那個簾子後麵唱歌的女子叫來,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另外方才她所唱歌詞,從來沒有聽過,這是什麼曲子。”鄭森問道。
店小二道:“這曲子是北方最近傳唱的新曲子,這嫩娘也是北方人,逃難過來的,被賣到我們這裡當歌女,歌詞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最近很受歡迎,好像說的是長平公主的事情吧。要不客官自己問問,我給你把嫩娘叫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