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管什麼鄭芝龍,本王就要高衡的人頭,本王要他和他手下所有人的人頭!”揚州城外,清軍大本營,多鐸像是發了瘋一般,拚命用佩劍揮砍著大帳內的桌案、凳子和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這些天,多鐸的心情一直非常不好,誠然,清軍攻下了揚州,並且在多鐸的授意下進行了為期數天的屠城,整個軍隊的情緒都得到了巨大的釋放。士兵們一個個喜笑顏開,他們不僅在這場行動中發泄了殺戮的獸欲,還搶到了大量的財物,多鐸有言在先,這些財物他們可以保留一部分,所以大家都賺得盆滿缽滿。
不僅如此,他們還搶到了大量的年輕女子,這些女子被他們扣在營中,供他們玩樂發泄,每天大營裡都有女人的慘叫和哭泣之聲,但是清軍可不管這些,他們這些人從遼東打到關內,就是奔著財富和女人來的,要不然他們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乾什麼?
清軍陣營中,最過分的應該還是原來的明軍降兵,這些漢兵原先在明軍當兵的時候,一個個唯唯諾諾,上官克扣軍餉,他們也隻能忍著,可是到了清軍之中,好像是脫胎換骨一般,所有人驚訝地發現,原來當兵是如此的快活,不僅能拿到軍餉,還能通過打仗發財,這要是一路打下去,打下揚州打南京,打完南京打杭州,隻要能活下來,他們一個個不都成了地主老財了?
再看看營地裡那些女人,其中不少都是大戶人家、達官貴人的女子,這些女人平日裡看到他們這些大頭兵,一個個眼睛都瞧到天上去了,他們這些大老粗看見大戶人家的宅子,連靠近一些都要受到看門人的嗬斥。
現在倒好,一切都顛倒過來了,這些女人也不過就是他們營地中的玩物罷了,沒什麼了不起。
漢兵們一個個拍手叫好,這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他們都鐵了心跟著大清國乾,反正給誰當兵不是當,誰給自己發餉,誰就是主子。
大家都很高興,唯獨多鐸不高興。因為多鐸對揚州城的這些戰利品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作為豫親王,他的地位在大清國內幾乎僅次於多爾袞,要什麼有什麼,可謂是呼風喚雨,一個揚州城,還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不高興的原因是,他和多爾袞的兩白旗在這次攻擊揚州的戰鬥中受到了重創,多爾袞也發來信件,嚴厲斥責他指揮不力。
多鐸可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自從入關以來,他帶兵南征北戰,哪一次不是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不管是明軍還是大順軍,都隻能在大清的腳下瑟瑟發抖。可是偏偏在揚州這麼個地方,碰見了一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軍隊,這支軍隊憑借極少的人數乾掉了數倍於他們的清軍,還有足足兩個甲喇的正白旗馬甲,多鐸簡直要吐血。
這段時間,多鐸已經命令手下征集船隻,打造浮橋,招募水手,大軍已經做好了渡江的萬全準備,多鐸都想好了,隻要自己的軍隊一殺過長江,立馬就攻下南京,然後馬不停蹄攻擊閩浙。福建水師再強,陸地上也不可能稱王稱霸,包括這一次碼頭之戰,對方也是仰仗了船隻的火力,如果單純的陸上對決,還有誰能阻擋大清的軍隊。
多鐸的想法是,重創鄭芝龍,讓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厲害,可是多爾袞給他的信件當中特地注明了,鄭芝龍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任務,隻能用懷柔手段,不能來硬的。這讓多鐸憋了一肚子的氣,福建水師殺了自己這麼多人,難道就這麼算了?所以他才在營帳內大發雷霆。
多鐸砍累了,正要坐下歇息。猛然,準塔的聲音傳來,“殿下,奴才有重要軍情稟報。”
多鐸低聲道:“進來說吧。”
準塔掀開門簾,快步走進大帳內,跪倒在地說道:“殿下,奴才等在抓捕俘虜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比較有價值的人。”
多鐸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們還抓捕俘虜?揚州城內,不就是你的人殺得最厲害,你還有心思抓俘虜?你手下的漢兵恨不得掘地三尺殺人。還有伊爾都齊和吳喇禪,這兩個家夥竟然搞起了殺人比賽,本王倒想知道,他們誰贏了。”
多鐸一連串的問話,讓準塔的表情有些尷尬,確實,他說得不錯,揚州屠城之中,準塔的人一直衝在最前麵,殺得最狠。因為一上來他們的損失最大,而且劉澤清的手下都被當做炮灰往上填,所以怨氣很大,活下來的漢兵都跟來自地獄的惡鬼一般,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完全殺紅了眼,所以他能留下俘虜,倒是讓多鐸有些詫異。
準塔避重就輕道:“伊爾都齊殺了一百零六人,吳喇禪殺了一百零五人,奴才看,兩人差不多,不分勝負。”
他頓了頓又道:“殿下,雖然將士們情緒激動了一些,但是我們還留下了少量活口,主要是其中一人是劉肇基的衛士,身受重傷,被我們發現,救活了之後一番審問,吐出一些關鍵信息。”
準塔可不好意思說這人是他們從屍堆中翻找出來的,因為多鐸下令集中掩埋屍體,所以揚州城外挖了大量的萬人坑,漢兵們處理屍體的時候發現這人竟然還有一口氣,經過請示,準塔才留了他一命,確實,若是殺光了,連個問情報的機會都沒了。
準塔一時放鬆,留下一條人命,沒想到此人竟然操著遼東口音,經過一番酷刑,最終交代是劉肇基的衛士,最關鍵的是,此人透露了一個他們不曾掌握的消息。
多鐸起身問道:“什麼消息?快講,你什麼時候跟漢人一樣,學會繞彎子了?”
準塔立刻磕頭道:“奴才該死,是這樣,此人說在碼頭抵抗我們的軍隊並不是福建水師,或者說那個高衡並不是來自福建水師的人。”
“嗯?此話怎講?”多鐸一下子來了興趣。
準塔立刻道:“此人是劉肇基親兵,福建水師領兵的是鄭森,是鄭芝龍的兒子,一開始,他和劉肇基等人一樣,都以為高衡是鄭森的副將,可有一天,劉肇基派他送酒菜給鄭森的時候,他無意間聽到了鄭森和高衡交談的內容,高衡好像是來自什麼興華軍,是這支軍隊的主將。”
“興華軍?”多鐸一愣,這個名字非常陌生,大西軍、大順軍他都知道,興華軍是個什麼東西,他聞所未聞,再說,就算是有這麼一支軍隊,怎麼會跟福建水師攪在一起?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腦海中浮現,他追問道:“然後呢?這個事情劉肇基知道不知道?”
準塔道:“他正準備稟報劉肇基,便遇到了我們攻城,劉肇基上城指揮,他也隻能把這個消息按下去了,但是劉肇基知道還是不知道不重要,他已經死了。”
“好,我知道了,你立刻組織我們的勇士,調查這支興華軍的來曆,還有高衡此人的背景。後麵渡江作戰,若是遇到明軍將官,儘量都抓活的,本王要一個個審問,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興華軍挖出來,現在,高衡和興華軍,是我們滿洲八旗的死敵,更是我們兩白旗的頭號仇人,本王要找到他們,活剝了他們!”多鐸猛地一拍麵前的桌案,將桌案一下子拍得粉碎。
隨即,一封密報從揚州大營出發,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緊急送往京師。多鐸知道,要靠他們野戰部隊來調查一件事情,估計事倍功半,因為他們是打仗的部隊,搞這種調查不是很在行。聽說哥哥最近在組織一支秘密部隊,效仿明廷的錦衣衛,正好,可以把這個消息稟報給哥哥,讓他派人來介入。
揚州之戰結束後半個多月,多鐸的軍隊終於準備完畢。四月下旬,多鐸麾下大軍齊聚長江北岸,算上後續到達的援兵和在河南、山東、北直隸等地強行征召的軍隊,多鐸的總兵力達到了十六萬之多,多鐸一聲令下,大軍從瓜埠、舊江口、西江口等地兵分數路直接渡江,江麵上千帆競流,在江麵較窄的地方,甚至搭起了一座座浮橋,大批騎兵順著浮橋進入江心洲,然後再從另一側的浮橋直接進入長江南岸。
要不是浮橋的運力非常有限,多鐸倒是準備把十幾萬大軍直接通過浮橋給送過去。但是自古以來長江天險可不是鬨著玩的,為什麼不說黃河天險,是因為黃河很多地方到了冬天會結冰,但長江不會,並且暗流湧動,水文條件複雜,所以一直都是天險。
多鐸可不傻,清軍分兵渡江,一下子將南京朝廷打得手忙腳亂,黃得功跟左良玉對峙根本無力救援,其餘三鎮全部失守,弘光朝廷幾乎已經沒有可用之兵,清軍一登陸,就長驅直入,殺奔南京。
五月初,多鐸帶領主力部隊趁著大霧,夜渡長江,僅用了一天時間,就攻克了重鎮鎮江。明軍沿江布防,雖看起來人數也不是太少,可是因為處處需要防禦,且南京周邊城池過多,江南明軍的戰鬥力本來就不強,還要分兵防守,在鎮江被突破後,全麵潰敗。
清軍以鎮江為前進基地,南下攻擊丹陽,並且順勢拿下了句容,兵臨南京城下。
五月十五日,南京大臣趙之龍、錢謙益、王鋒等獻城投降,清軍占領南京,而弘光帝帶著殘兵敗將南下蕪湖逃命。多鐸在投降文官武將的指引下,命令準塔、拜音圖和投降不久的劉良佐等人帶兵追擊弘光帝。直至五月下旬,跟隨弘光帝的明軍將領全部嘩變,弘光帝的坐船在長江蕪湖段被總兵田雄、張傑等人劫持,弘光帝本人被抓住送給了清軍,至此,弘光政權滅亡。
時間進入六月,隨著弘光滅亡,江南的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國不可一日無主,在一個月之內,江南先後出現了兩個地方政權,都是以明朝正統自居。
閏六月初七,明福建巡撫張肯堂、禮部尚書黃道周及南安伯鄭芝龍、靖虜伯鄭鴻逵等,奉唐王朱聿鍵稱監國於福州。閏六月二十七日朱聿鍵稱帝,改福州為天興府,以是年為隆武元年,即隆武朝。閏六月二十八日,明魯王朱以海在浙江餘姚、會稽、鄞縣等地抗清義軍及官吏縉紳的扶持下監國於紹興。即監國魯王。
兩家互不統屬不說,反而是相互攻訐。雙方雖然暫時沒有兵戎相見,但是口水戰可沒停過,雙方大臣都說自己是正統,對方是冒牌貨。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江南大地的各方勢力不想著怎麼一致抗清,竟然還在不停內鬥。這種操作連多鐸和遠在京師的清廷高層都傻眼了,沒想到多年以前他們一直仰望的大明朝竟然就是這個德性,這樣的朝廷不滅亡真是沒天理。
多爾袞看到前線戰報,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大清國曆經三代,看來統一華夏的夢想就要在自己手中實現了。到了他這個位置,什麼地位、財富已經不算什麼了,他要的是千古留名,可以想象,如果這樣的豐功偉績真的在他手上完成,那麼史書上一定會留下他多爾袞重重一筆,甚至可以這麼說,他的評價會遠超努爾哈赤和皇太極。
多爾袞立刻命令多鐸不要浪費時間,不要進行太多休整,先攻下浙江,滅了魯王政權,然後繼續南下,攻擊福建,滅了隆武政權。
多爾袞背著雙手,看看麵前的大明全圖,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這才多少時間,就已經打下了大半的江山,一旦隆武朝滅亡,那麼大明朝就隻剩下兩廣和西南的江山,況且那邊還有張獻忠和李自成殘部,如此一來,將再也不會有完整的政權來充當大清的對手,按照這個速度,最多兩三年,華夏就會全部納入大清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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