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個貴族笑著伸出了右手,徑直走到了羅賓森的麵前,然後開口道:“哈嘍,米斯特羅賓森,愛木高衡。”
天哪,上帝啊,這種震驚是不可名狀的,全方位的,如同火山噴發一般的感覺。眼前的這個長著東方麵孔的貴族,可能是一位將軍或者是某個領導者,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竟然是純正的英語,不,應該說是倫敦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如果是閉上眼睛,羅賓森絕對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一個東方人。
不僅僅是羅賓森自己,包括周圍的眾人,都是目瞪口呆,早就知道將軍的身上充滿了謎團,可是誰也想不到竟然迷到了這個程度,眼前可是一個誰都不認識的西洋人,為什麼將軍一開口就是西洋話,而且可以很明顯看出,這個西洋人絕對是聽懂了,因為他的臉上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卜彌格和南懷仁等人更是在胸前不斷劃著十字,卜彌格喃喃道:“上帝啊,奇才,奇才,高將軍竟然還會說英格蘭語,我們對這樣一個偉大的領導者的了解太少了,還是太少了。願上帝保佑我們傳教士能一直跟在這樣的人身後,把天主教發揚光大。”
王奇、宋誌等一乾軍將也是傻眼,他們跟將軍不說朝夕相處,也算是認識這麼長時間的老熟人了,怎麼不知道將軍深藏不露,竟然還留了這一手。這些軍將當中要說最震驚的,應該就是範玉了,他可是高衡年少時候的朋友,跟著他一路南下,他們不過是南直隸小城人士,以前根本不可能有條件接觸西洋人,更不要說學習西洋話了。
而高衡這番表現,顯然西洋話是非常流利的,那麼他是在哪裡學習的?自己印象中根本沒有這一茬,範玉懵了,難道說真的有文曲星、武曲星下凡的那種傳說?雖然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幕不得不讓範玉相信,恐怕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的神仙,要不然如何解釋高衡身上發生的這一切。
羅賓森呆若木雞,卜彌格連忙咳嗽了幾下,羅賓森這才中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連忙上前,握住了高衡的手,自我介紹道:“尊敬的領主,我已經久仰您的大名,我叫羅賓森,在此之前並沒有跟卜彌格教士說過我的全名,現在我要鄭重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亞曆山大。羅賓森。克魯索,我來自倫敦的一個工人家庭,因為在海上遇險,冒昧進入了您的領地,我感到非常抱歉。”
羅賓森說的英語,高衡完全能聽懂,實際上,原本高衡還擔心他說的話自己不一定能聽懂。誠然,在後世,馬路上隨便抓一個大學生,都會說英語。英語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教,基本上已經成為每一個學生的主課,上了大學也是一樣,英語不過四級,根本沒辦法畢業,所以這是一個硬指標。
高衡是特種兵,經常可能麵臨境外作戰的情況,英語是國際通用語言,這是他必須掌握的。可是高衡也知道,十七世紀英格蘭人說的英語也許跟後世英語不一樣,在軍校學習的時候,他也知道有古典英語這麼一說,所以他擔心自己的現代英語不被羅賓森理解。
當然,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了,古典英語實際上指的是十六世紀之前的英語,在莎士比亞之後,英語基本上就已經有了現代英語的雛形了,嚴格意義上來說,羅賓森說的是現代英語的早期版本,所以基本詞彙跟後世沒太大區彆,隻要不是太複雜的交流,是不存在問題的。
時間倒回到一個時辰以前,一個時辰用卜彌格的西洋鐘計算就是兩個小時,實際上,興華軍的高層軍官已經普遍裝備了懷表,高衡也很想將二十四小時製度普及下去,但是無奈,難度實在是太大了,這時候的華夏人還是普遍使用時辰來計時,也就是高衡這個現代人願意使用二十四小時製度,沒辦法,大多數人都不接受,高衡強推也沒什麼意義。
而且西洋懷表這種高級貨也不可能人人裝備,與其跟老百姓費力解釋二十四小時製度,還是算了吧,隻要軍隊作戰的時候使用一下就好。
一個時辰前,正當羅賓森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高衡跟成子龍一起帶著衛士們趕回了諒山府。在碼頭,他實在是坐不住,聽聞諒山府製造局又有了新進展,他更是歸心似箭。更不要說,軍部肯定還有一大堆軍務要處理。
跟卜彌格的心態一樣,製造局就像是卜彌格的兒子一般,那麼整個諒山府、整個興華軍,也是高衡一手創立的基業,高衡根本沒辦法做到很好的休息,一閉眼,腦子中全是事情。
馬隊到了諒山府,高衡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府衙,而是趕到了製造局,在拜會了卜彌格之後,才來到火炮車間,看到了正伏案睡覺的羅賓森。卜彌格介紹了一下羅賓森的相關情況,並表示他工作到淩晨,所以才在這裡睡覺,高衡看他還在休息,不忍心打擾,一直在邊上等著,還是卜彌格覺得這樣太失禮了,才忍不住叫醒了羅賓森。
羅賓森自我介紹完,高衡愣了愣,原因無他,而是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耳熟,但是高衡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正巧羅賓森把話題引到了他正在畫的草圖上麵,所以這麼一打岔,高衡就沒有深究這個問題了。
卜彌格指著圖紙對羅賓森道:“方才將軍閣下看了你的圖紙,我並沒有做太多的介紹,我想,這個問題還是由你自己來介紹比較好。”
既然羅賓森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年輕貴族的身份,那麼就沒什麼好保留的了,反正這是他答應卜彌格的事情,也算是為眼前這個年輕的領主服務,如果這個領主有實力把圖紙變成現實,那就再好不過了,通過羅賓森這些天的觀察,相信此人應該是有這個實力的。
羅賓森躬身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曾經在皇家軍工廠乾過一段時間,所以對火炮方麵的知識略微有一些了解,在出海的日子裡,恕我直言,我對海上船隻所裝備火炮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來到這裡之後,聽卜彌格教士的介紹,我對貴軍的火炮裝備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我認為,您和您的部下實在是太厲害了,造出的火炮堪稱是工藝品。”
高衡一抬手道:“羅賓森先生,可能你不太了解我的性格,我不喜歡繞彎子,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羅賓森有些尷尬,西洋人對東方的理解就是神秘二字,並且東方人的禮儀比較多,實際上,這都是歐羅巴人對東方人的刻板印象,認為東方人的思維比較複雜,凡事不像歐羅巴人那樣是直來直去,而是喜歡委婉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領主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羅賓森清了清嗓子道:“那好吧,是這樣,我發現您的軍隊使用的火炮都是遠程的重炮,誠然,威力很大,在陸地上對付大規模的集群騎兵或者步兵我認為是非常實用的,但是在海上,這樣的重炮其實實用性並不高。”
高衡一挑眉毛,“嗯?這是什麼意思?”高衡確實沒聽明白,理論上火炮難道不是越是重炮越好嗎?要不然為什麼要大力發展紅夷大炮、四輪磨盤重炮等等超級火炮,高衡把這些火炮搬上船,也就是為了用重炮的威力來對敵方船隻造成重大打擊。
羅賓森立刻解釋道:“將軍閣下,您既然擁有強大的艦隊,想必應該對海戰有一定了解。”
高衡老臉一紅,這還真有些尷尬,還彆說,高衡的艦隊目前還真沒正兒八經經曆過一次大規模的海戰,荷蘭人侵略諒山府的時候,高衡他們是用計奪取了船隻,然後駕駛這些船隻再次用計謀拿下了東印度公司的基地。包括在台島的熱蘭遮之戰,也是艦炮對陸地的攻擊,甚至是這次的揚州之戰,清軍壓根連水師都沒有,更不要說海戰了,這方麵還真是空白。
高衡搖搖頭道:“不瞞你說,對海戰,我們還在摸索階段,並不是太了解,但是,這將是我們組建的水師未來的重要科目,因為未來是海洋的世界,誰控製了製海權,誰就能獲得戰爭最後的勝利。”
“製海權,一個非常新穎的名詞,不能不說將軍閣下實在是太聰明了。”羅賓森送上一記馬屁道。千萬不要以為西洋人就不會拍馬屁,相反,馬屁在全世界通用,哪個國家都有些心思靈活的人會拍馬屁。
羅賓森撿起幾個製造火炮用的鉚釘,在桌案上擺開,然後道:“這些鉚釘就是艦船,桌麵就是大海,目前的海戰,不論是經過佛郎機人還是荷蘭人還是我們國家艦隊的實踐,實際上,戰鬥往往發生在四百碼甚至是兩百碼之內,也就是說,海戰的秘訣是什麼,誰能搶先擊沉對方的戰艦,誰就能獲得勝利。”
他將其中兩個鉚釘靠攏,“基於這個事實,我們要知道的是,隻有火炮的威力越大,準頭越高,我們才能先發製敵,假如這兩艘船每艘隻能有開一炮的機會,將軍閣下覺得,怎樣才是最有利的。”
高衡下意識道:“那還用說,當然是把炮口抵到對方的船上,不需要瞄準,海上的精確度也沒多高,然後直接開炮,打穿對方的吃水線。就跟火槍對射一樣,誰能忍到極限距離一發命中,誰就能勝利。”
羅賓森豎起大拇指道:“就是這個道理,但是目前很多人卻並不明白,恕我直言,卜彌格教士說這間廠房裡製造的火炮將被裝載到您的戰艦上,我認為,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高衡有些疑惑,這裡生產的可都是四輪磨盤重炮,這種火炮在陸地上是大殺器,在船上肯定也是大殺器,怎麼就不好了。
羅賓森道:“正如我剛才所說,目前的海戰,基於海上各種複雜的海況,火炮根本沒有太好的精準度,將軍的這種重炮,放在船上,如果是固定艦位對陸地實施攻擊沒問題,可如果是艦隊對轟,可就沒什麼用了。一海裡甚至半海裡之外,對方艦船就是個黑點,滑膛炮在顛簸狀態下根本沒什麼精度,這種炮有什麼用?半海裡之內,我們應該儘可能貼上去,擊沉對方,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用可以一錘定音的火炮呢?”
高衡終於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了,這是他受到了後世海戰思維的誤導,認為什麼都是超視距打擊,對方艦船還沒看到你就被你乾掉了,實際上,在帆船木船時代,雙方就是大炮對轟,跟後世理念正好相反,越近越好,這樣才能打得準,比如小鬼子,動不動就接舷戰。
這麼一看,四輪磨盤重炮在海戰中有些雞肋了,不僅雞肋還占載重,除非是專門對陸地攻擊,否則根本不需要這種重炮。
“你的意思是?”
“將軍請看我的圖紙,近距離海戰,火炮的破壞力會隨著炮彈尺寸不成比例的增加,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把艦炮更換成重量相同口徑更大的火炮。我們將發射藥減輕為炮彈重量的三分之一,製造這種遊隙更小、更短、更輕的火炮,並且還能進行直射,在兩百碼的距離上,如果更換我這種炮,四輪磨盤炮的重量我可以造出三十六磅炮。”
“多少?”高衡瞪大了眼睛。
“三十六磅,甚至可以更大。”羅賓森道。
“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來著?”高衡冷不丁問道。
“亞曆山大。羅賓森。克魯索。”羅賓森撓了撓腦袋道。
“羅賓森,羅賓森,這隻是英語直譯的問題,羅賓森是不是還能翻譯成魯濱遜?”高衡盯著眼前這個金毛大胡子,猛然想到這個後世家喻戶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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