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江南發生的劇變並沒有對諒山府產生影響,就在魯王、唐王政權更替,清軍大兵壓境的時候,諒山府興華軍軍部內,高衡召開的軍事擴大會議正在緊張召開著。
“今日,我興華軍召開內部軍事擴大會議,實際上也是跟諸位商議,我們日後的發展計劃。以後,這樣的會議每年召開一次,此次不僅是邀請了軍隊的軍官,還有各界的代表,所以以後,這個會議就確定為政務協商大會。”會議一開始,作為主持人的成子龍率先對台下眾人說道。
“諒山府隻是我們的起點,絕不可能是我們的終點,天下局勢的變化也不允許我們在諒山府這麼個彈丸之地固步自封,此次揚州之戰,本將和出戰的將士們都已經深刻感受到來自滿清的巨大威脅,可以說,興華軍在諒山府,遲早會成為下一個目標。”高衡就起身對眾人道。
今日的擴大會議,不僅僅召集了興華軍營級以上的軍將,包括成子龍、景昭在內的軍部讚畫後勤團體,卜彌格、南懷仁、孫和鼎等人組成的製造局團體,以及蒲德曼帶隊的商隊團體,還有在民眾中挑選的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組成的民意代表全都齊聚一堂,一同來參加這個會議。
這還是興華軍第一次召開這樣的會議,所以會場沒有安排在軍部常用的小會議室,而是另外在軍部外圍的空地上興建了大禮堂,以便容納數百人規模的會議。
今日參加會議的大約有兩百餘人,從講台上往下看,也是黑壓壓的一片,高衡的話音剛落,很多人就竊竊私語了起來。實際上,在當時那個時代,特彆是南部的民眾,對於清軍的印象基本上還停留在想象階段,並沒有特彆實際的感受。
這也難怪,諒山府民眾的構成基本上就是兩大塊,一塊是安南和南洋各地的僑民,他們在興華軍的號召之下彙集於此,這些人是從來沒有跟滿清打過交道的,另一塊就是從大明境內轉運的難民,這其中除了少部分來自黃河流域的難民之外,大部分南部的難民實際上也沒有見過清軍,他們逃難的根本原因是流賊作亂。
要說李自成、張獻忠之流,他們很熟悉,但是對於清軍的戰鬥力、殘暴程度等等,還沒有清醒的認知,甚至依然有人覺得清軍都是三頭六臂的怪物,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打起仗來很瘋狂,所以才能在遼東打的明軍節節敗退。
但是此次跟隨高衡出戰的士兵們都已經領教了清軍的厲害,這是一個強大的軍事集團,可不是什麼草台班子,更不是什麼野蠻人,如果非要形容。滿清朝廷是一個集合了清軍戰鬥力和漢人智慧的團體,擁有智力和武力的加持,並且有明確的作戰方略,這才是他們最可怕的地方。
一人舉起了手,高衡示意他可以發言,此人站起身來,高衡認得他,是商界代表彭海,此人原本也是在南洋做生意的華僑,遭受荷蘭東印度公司迫害後,在呂宋被興華軍給拯救了出來,到了諒山府之後,便繼續發揮自己的才能和掌握的經商技能,蒲德曼和景昭都覺得彭海挺有才能,所以蒲德曼將其吸收進入商隊,讓他帶領一支船隊,展開貿易活動。
高衡回來之後,經過軍部討論,以蒲德曼和景氏商隊為班底,組建了興華商會,由景昭擔任會長,蒲德曼擔任副會長,日後,興華軍的物資供應和貿易活動,統一以興華商會的名義開展,彭海在興華商會也是個重要角色。
“將軍,恕小人直言,我們在安南北部生活,據我了解,滿清不過是遼東的一個蠻人政權,跟我們這裡隔著十萬八千裡,說句實在話,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我們為什麼要對清軍保持警惕?當然,興華軍發展肯定是不錯的,可如果是把清軍作為假想敵,是不是有些,有些誇張了。”彭海大著膽子說道。
應該說,諒山府建立之後,興華軍的整體氛圍還是不錯的,在軍隊中,高衡充分實行民主製度,從新訓師開始,軍官采取層層推舉的製度,十個人一個班,則班長由全體人員投票,得票最高的當班長,排長由班長投票,以此類推,當然,連以上軍官要經過興華軍軍部的考核,對推舉的人選進行把關,這樣,軍隊更加有凝聚力。
軍隊的這種作法在民間也是推廣得很快,比如商會內部,推舉掌櫃之類的管理層也是由大家進行投票,這麼一來,大家都能暢所欲言,發表自己的意見,言路通暢則政務清明。
雖然彭海有些緊張,怕惹大將軍不高興,但是該說的話,他還是一字不差地說完了。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不少人跟著附和,顯然,這是大家共同的問題。
高衡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彭掌櫃說得很有道理,我想,在座的不少人都是這麼想的,說句實在話,在揚州之戰之前,我自己對清軍都沒有清醒的認知,但是這一仗,我和參戰的將士們清醒了,清軍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占領多少地盤,控製多少人口。”
“那是什麼?”下麵有不少人本能地問道。
呼啦一下,猛然,一幅巨大的地圖在高衡的背後展開,這是成子龍在高衡不在的這段時間,組織諒山府的畫師和讚畫們精心繪製的全圖,當然,這圖不是他們去實地考證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畫出來,而是將原先的大明全圖和安南已經南洋的地圖做了合並。
說白了,就是把從大明獲得的大明全圖,從荷蘭人那裡繳獲的南洋全圖,從安南人手裡拿到的安南地圖全部彙總到一起,說是東亞地圖也不為過。
這麼一張地圖出來,所有人皆是大吃一驚,“謔!”不少人發出了讚歎,這張地圖向人們直觀展示了世界之大,而諒山府在地圖上不過是用紅點標注了一下,從整個地圖上來看,諒山府連彈丸之地都算不上。
高衡指著這張地圖道:“這張圖基本上就是我華夏影響力能波及到的所有範圍。不管是東邊的高麗或者倭國,還是南洋諸國,亦或是我們身處的安南,以及北邊的草原,華夏的影響力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如此璀璨的文明,從堯舜禹到現在,擁有數千年的曆史,即便諸位不少是在外的僑民,但是依然以華夏衣冠而自居,說實話,這就是我們能團結在一起的根本,因為我們都是華夏子孫。”
高衡回頭話鋒一轉道:“可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們,有一個組織,正在華夏大地上肆虐,他們瘋狂地屠殺華夏子民,跟你們一樣的華夏子民,他們強迫活下來的人剃發易服,頭發隻能保留金錢鼠尾,服裝隻能穿滿洲的服飾,他們要徹底消滅華夏衣冠,將我們的文明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把華夏億萬民眾變成滿清貴族的奴隸,讓我們連人都當不了,你們願意嗎?”
“這。”所有人一時間語塞,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嚴重到這個地步,外麵的人可能感受差一些,軍中的代表們卻是有直觀的印象,因為跟隨高衡出征的將士們在回來之後已經繪聲繪色向他們描述了清軍的瘋狂,甚至比安南人屠戮僑民還要瘋狂。
“諸位,建虜的虎狼之軍,正在華夏大地上瘋狂屠戮民眾,是的,也許這些民眾跟你們現在還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們跟我們流著一樣的炎黃血脈,我們都是炎黃子孫,華夏是我們共同的家園,華夏人是我們共同的身份。看看地圖,清軍的鐵蹄已經渡過了長江,南直隸現在恐怕已經淪陷,下一步就是閩浙,再下麵就是兩廣,諸位,一旦清軍打進兩廣,你們覺得我們一個邊境小勢力還能獨善其身嗎?”
高衡深吸一口氣,點起了幾人道:“你,景昭,你的祖上來自江南,你,彭海,你祖上來自福建,我高衡,來自南直隸,軍師成子龍祖上來自湖廣,我們祖先的墳塚都在這裡,這裡這裡。”他一邊用指揮棒在地圖上比畫,一邊說話道。
“現在,這些地區都將成為淪陷區,我們才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滿清的鐵蹄眼看著就要殺過來了,短短一年時間,大明已經大半淪陷,如果諒山府被清軍攻打,那麼死掉的就會是你的兒子、孫子、丈夫、兄長、爹娘、妻子,甚至是你自己。他們這不是要亡國,而是要滅種,讓我們華夏換種,世世代代變成他們的牛馬,你們願意嗎?”高衡的提問振聾發聵。
不管是來自安南,被安南人曾經奴役的僑民,還是來自南洋,被荷蘭人奴役的僑民,亦或是來自內地的難民,他們都想起了那段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痛苦日子,現在高衡告訴他們,清軍將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殺過來,並且殘暴程度比荷蘭人、安南人更甚,甚至遠超流賊,下麵的人群坐不住了,有人開始搖頭,有人開始擺手,最終都彙集成了一個聲音,“不願意!”
“華夏神州,絕不能就這樣沉淪,我們現階段的目標,就是保住諒山府,保住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你們都看見了,清軍進兵神速,一年時間就控製了長江以北,那麼按照最壞打算,恐怕一年之內,他們也有本事控製長江以南,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不想讓諒山府也變成人間地獄,那我們就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利用有限的時間發展壯大,我希望,當我們真的直麵建虜的那一天,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比他們還要強大的軍隊,是一個萬眾一心,保衛家園的諒山府!”高衡提高聲音道。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果我們不未雨綢繆,那麼當建虜的鐵蹄來到的時候,我們將會措手不及,接下來這一年,將是至關重要的一年,所有人都要在軍部的帶領下,齊心協力,貢獻自己的全部力量,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你們自己,諒山府絕不退縮,興華軍絕不退縮!”
“我興華軍!”不知是誰帶頭喊道。
“必勝!必勝!必勝!”人群大聲附和道。
“不錯,我興華軍必勝,我相信,數十萬諒山府民眾鼎力支持下的興華軍,一定可以粉碎一切當麵之敵,驅逐建虜,複興華夏!”高衡揮舞右拳道。
“驅逐建虜!複興華夏!驅逐建虜!複興華夏!”各界代表紛紛起身,激動地大喊道。
高衡朝著成子龍點了點頭,成子龍喃喃道:“軍心可用,民心可用,將軍這一番肺腑之言,竟能起到如此作用,大才,果然是大才。”
協商會議在熱切的氛圍中開始,經過剛才高衡的講話,每個參會的代表都感到體內有什麼力量在湧動,胸中氣血翻騰。
會議確立了三個目標,首先是繼續吸收人口,大明的難民要加大接收力度,現在江南受到威脅,不少人來到兩廣,其中更是有大量工匠,這對諒山府的發展至關重要。第二就是要重視商業,不管是諒山府的發展還是興華軍的擴大,都需要資金,有道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金錢對於興華軍來說必不可少,商隊依然要擴大經營活動,爭取更多資金。
第三就是教育,人多了,生產力進步了,那麼教育的事情就要提到日程上來,首先是孩子們,孩子們是諒山府和興華軍的未來,教育刻不容緩,軍部打算從全部民眾中篩選有文化的人對孩子們不分男女進行讀書識字的教學,另外再從軍中選拔武官,教授武藝,恢複以往君子六藝的製度,而不是跟大明朝的文人一樣,隻知道科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手無縛雞之力。其次就是軍隊,軍人的識字率也要同時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