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二年三月中,沙定洲趁夜從永寧飛速撤離,帶著殘兵敗將北上逃亡四川,高衡下令軍隊不要進行追擊。原因有二,一方麵是地形不熟,窮寇莫追,跟沙定洲這種基本上已經被廢了的人拚命不劃算。另一方麵,讓沙定洲進入川南也不是壞事,讓他把那裡的水攪渾,讓川南的土司也費點心思,把注意力都吸引走,以便於興華軍在永寧銅礦開展業務。
按照地圖的標注,高衡立刻派出騎兵四處勘察,確定這些地方是否真的都有礦山。然後高衡將繳獲自土司的所有金銀珠寶都拿出來,換成銀子,在雲南當地招募礦工,原來礦山的人員留任,不願意留下的,給路費回家。新來的礦工,一律提高待遇,按照原先礦工餉銀的一點五倍發放,並且由興華軍統一安排,保證不克扣薪資。
拿下這些礦山,對於高衡和興華軍來說不僅僅是掌握了海量的資源,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了在雲南駐軍的權力。這是沐王府一開始沒有想到的,根據協定,興華軍不能在雲南任何城池擁有駐軍或者進行駐紮,但是高衡鑽了個空子。
既然你把礦山交出來了,那我礦山總得安排一些鏢師進行押運物資和相應的安保工作吧。而且礦山的安全由興華軍負責,彆人無權過問,我不放軍隊在這,沒關係,我安排些鏢師。
這些所謂的鏢師,除了沒有打出興華軍的戰旗之外,那分明就是興華軍士兵,連鎧甲和四四式都不帶換的。就是一支沒有打出興華軍旗號的興華軍,而且搞笑的是,高衡為此還特地製作了一批走鏢的旗幟交給礦山駐軍,讓他們打上這樣的旗號,讓沐王府挑不出毛病。
其中,最大的一支駐軍就在楚雄銀礦。由郭俊良帶領一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連以及一個騎兵連進行駐紮,彆看這支軍隊隻有一千四百人,但全都是百戰老兵,而且這個炮兵連裝備了炮兵旅所有的飛雷炮。
高衡在接管昆明之後,特地留了個心眼,把昆明城剩餘的所有火炮全部拉走,不管是損壞的還是沒有損壞的,都被興華軍運輸回去,重新冶煉,進行重鑄。畢竟這些火炮質量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如果重新煉化,作為原材料還是可以的。畢竟它們原本就是明軍製式火炮,強度要比一般的原材料好得多,為興華軍省去了不少事情。
對沐王府說明情況的時候,高衡就說炮彈無眼,在戰場上興華軍炮火猛烈,早就把沙定洲手下的火炮全部摧毀了。一句話把沐王府眾人都給頂了回去,畢竟昆明城是人家奪下來的,昆明之戰沐王府也有見證人,白寒鬆也看見了興華軍炮火非常猛烈。
可問題是,即便東城的火炮被全部摧毀,那麼其他方向呢,沙定洲光顧著逃跑,不可能把這些火炮都帶走,那是累贅。但是這些火炮也神奇消失了,高衡就說是被興華軍給毀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屁話,但誰也拿不出證據,誰叫你沐王府沒本事,連參與昆明戰役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導致了,偌大一個昆明府,上萬明軍,除了沐王府隨身帶回來的輕型火炮之外,竟然連一門大將軍炮都找不到。昆明守軍幾乎快要成為冷兵器軍隊了。
而郭俊良帶領的一千四百老兵駐紮的楚雄銀礦,隻要行動迅速,一天就能到昆明。這支軍隊看起來人少,但是打起來對上雲南的明軍,可以說以一當十,甚至更誇張,有這麼一支軍隊在昆明側翼,等於是盯住了沐王府,他們有任何異動,興華軍都能第一時間處理。
其餘各地,比如廣南金礦、永寧銅礦、曲靖煤礦,都有一兩個,兩三個連隊駐紮,高衡抽出一個完整的步兵旅,一個炮兵營和一個騎兵營分散在雲南各處,五千人馬控製了各個關鍵節點,不僅保衛了礦山的安全,還順帶監視了茶馬古道,保證了茶馬古道的來往安全。
如此一來,興華軍在雲南保持了強大的軍事存在,同時在雲南和臨滇府的交界處,阿木剩下的兩個騎兵營以及吳榮剩下的兩個炮兵營就駐紮在臨滇府,雲南有情況,騎兵第一時間就能進行支援。高衡這一手,等於把雲南鎖死,沐王府就像是如來佛祖手心的孫猴子,再怎麼蹦躂也跳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俘虜的兩萬土司兵,也沒閒著,統帥部把他們全部運回諒山府,然後統一分配,分到各個安南的礦場去做苦力,高衡不會將他們留在雲南當地,雲南的駐軍沒那麼多精力管理俘虜,況且隻有把他們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他們跑都沒法跑,才是最安全的。
這些俘虜很多人都被送到了碼頭和鹽場乾活,在海邊,麵對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們更是逃跑無門,興華軍也不是虐待俘虜,而是他們必須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軍官們也宣講了政策,隻要好好乾,生命安全能得到保證,至少服務五年,五年以後,按照表現來評分,表現好的人就能被釋放。
昆明城內,沐天波正喝著悶酒,他萬萬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沐王府在這裡經營了數百年,最後是給彆人做了嫁衣,經濟命脈被興華軍控製,茶馬古道也被興華軍控製,甚至經過這段時間的打聽,興華軍雖然是一股新興勢力,但是在民間的威望估計很快就要超過沐王府了。
彆的不說,興華軍給礦工加錢,這一招玩的陰險啊,這樣一來,雲南當地飽經戰亂的民眾那是歡天喜地,一聽興華軍招工,一個個歡天喜地,興華軍現在財大氣粗,那是真發錢。不僅如此,比如茶馬古道,興華軍統帥部也在雲南當地招募民眾,修繕和開挖道路,把茶馬古道修補拓寬,工錢同樣是足額發放,而且是先發一半,剩下一半活乾完了再發。
這可不得了,一傳十十傳百,民眾都知道給興華軍乾活有真金白銀可以拿,而且去了就能先拿一半錢,這在大明朝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他們以前被官府逼著去乾活,彆說是工錢,能有頓飯吃就不錯了。很多人連飯都沒有,直接累死、餓死,都沒人收屍。
雲南當地都是土司,土司都是高度自治,那在土司管理範圍內的民眾,跟奴隸也沒什麼區彆。沐王府也是鞭長莫及,並且不能總是乾涉地方官府對本地的治理。所以民眾都生活在困苦之中,現在來了這麼個活菩薩,百姓們都爭先恐後前往興華軍那裡乾活。
高衡也不傻,知道他們這麼乾,肯定會影響土司的利益,特彆是茶馬古道沿線,興華軍雖然駐軍,但是不可能十二個時辰實時監控,雲南當地土司眾多,搞不好會翻車。
所以高衡祭出了後世華夏的法寶,也是對付土司的大殺器,就算是自己這個穿越眾在明末開一個小小的金手指,那就是後世華夏的民族政策。後世華夏,確立實施了以民族平等、民族團結、民族區域自治和各民族共同繁榮為基本內容的民族政策。
但這並不完全適用於明代,高衡簡單明了,乾脆直接用後兩個,你土司不是高度自治嗎?沒問題,你繼續自治,但是有一條,不允許阻止民眾來乾活,你隻要不阻止你下麵的人來乾活,那麼興華軍就另外給你一筆所謂勞務費,按人頭算,比如一個人從頭到尾把活乾完,給你一兩銀子勞務費,你們部落來一百個人,我就給你土司一百兩,一千個人我就給你一千兩,以此類推,但是興華軍給你部落民眾的工錢你不許克扣,這就叫共同繁榮,也就是有錢大家賺。
當然,你也可以不配合,你也可以阻止你的人來幫我修路挖礦,你也可以攻擊茶馬古道的運輸路線,搶錢搶貨,那就拿人頭試試興華軍的槍杆子硬不硬。
從二月中到三月中,短短一個月時間,興華軍在茶馬古道沿線集中營級兵力,攻滅了四五個小部落,並且是以滅族的方式來滅亡部落,攻滅部落之後,頭領和士兵全部殺光。剩下的人直接原地打散,有償交給其他部落處置。
這一套可就狠了,比如甲土司和乙土司不對付,甲土司攻擊了興華軍,興華軍滅亡甲土司部落,將部落剩下的人全部交給乙土司處置,乙土司交給興華軍一些銀子,一下子就得到了大量的人口和奴隸。
這種明擺著借刀殺人的方法太恐怖了,這誰腦子壞了敢惹興華軍啊,你惹興華軍,興華軍滅了你,便宜的是你的對頭。這策略一出,各個土司爭相跟興華軍合作,你想想,跟興華軍合作,不僅能掙錢,還可能獲得興華軍武力支援,而且該自治還是自治,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這些土司立刻被統帥部分化瓦解,大家爭先恐後向興華軍靠攏,甚至發生了為了爭著修一段路,或者挖一個礦,兩個土司背著興華軍大打出手的事情。雲南地方上稱為修路戰爭或者挖礦戰爭,土司百姓的參與熱情極其高漲。那可是真金白銀啊,把你乾趴下,興華軍的銀子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高衡聽聞這個消息之後,簡直哭笑不得,本來是希望雲南能和平繁榮,各民族共同發展,結果好了,興華軍這個魚餌實在是太誘人,各個土司為了搶活乾,自己拚起來了。
讓高衡不禁想到後世,他老家就曾經有幾個施工隊為了承包工程,私下械鬥的事情,這跟現在何其相似。土司都成包工頭了,百姓都變工人了。
這些事情不斷發生,唯一不高興的恐怕就隻有沐天波了,沐天波現在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他也想學興華軍大方一把,可是自己沒錢,怎麼辦,府庫被沙定洲洗劫一空,沐王府兩百多年的存貨毀於一旦,結果沙定洲又被興華軍滅了,可想而知,現在興華軍發放的錢糧那可都是沐王府的銀子啊。
偏偏他還不能去要,一方麵是拉不下這個臉,實在是太丟人了,另一方麵人家也不認啊,這些金銀錢糧都是繳獲自沙定洲的,跟你沐王府有啥關係,你有本事,自己去打沙定洲,找沙定洲要去。
結果造成的局麵就是,沐天波麾下一萬明軍,窮得連軍餉都快發不出來了,他也沒錢征兵,也沒錢鑄造火炮、軍械,改善軍隊的裝備,要啥啥沒有,他留下五千人馬守城,剩下的軍隊派出去接管其他城池,可是這些士兵一放出去就放飛自我了。
被沙定洲按著打,天天提心吊膽,現在放出去接受城池,士兵們雖然沒有燒殺搶掠,但是什麼吃飯不給錢,偷老鄉的雞,這些事情乾得多了,也難怪,這麼長時間沒發軍餉了,士兵們也沒錢,這麼一弄反而更加敗壞了沐王府的名聲。
“混賬!混賬!他高衡算什麼東西,我沐王府在雲南二百餘年,世代國公,他呢,不過安南地方一個土司,不,連土司都不是,就是蠻夷,怎麼敢騎到我頭上。”當啷當啷,鍋碗瓢盆被摔在地上的聲音不斷發出,房間門外,蘇岡和柳大洪等人急得團團轉,吳立身拉住柳大洪道:“老柳,小公爺不能這樣意誌消沉下去了,彆人不敢去,我倆去,今天就是小公爺把我砍了,我也要進諫。”
白寒鬆吼道:“都彆爭了,我去!事情是我惹出來的,如今沐王府走到這一步,我有推不開的責任,交給我吧。”
“白大人,這。”眾人道。
“大哥!”白寒楓站出來道,“我跟大哥一起!”
眾人連連歎氣,沐王府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照這麼個情況發展下去,不用一年,恐怕雲南就要姓高了。大家定了定神,一起走進了沐天波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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