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欲念仙子千鈞一發之際,從周達手上救下差點被割喉的悟虛,旋即將人擄走,以當時餘念重逢故友的欣慰表情,以他們兩人之間曾經的同門關係,想來悟虛的安全倒是不用擔心,但是,時至今日,林弈樓依舊驚疑不定,忍不住一問“大師口中的公主殿下,真是那位……前大周長公主殿下?”
悟虛點了點頭“不錯。”
林弈樓感慨道“原來那位殿下,真的還活著啊。”
“亡國公主,說不定當時死了,反而是種解脫。”這些日子,一直跟公主殿下待在一起的悟虛也了解了一些長公主殿下被俘之後的遭遇,神色百感交集,最終隻是深沉長歎。
已經發生的事情,多說無益。
林弈樓也沉默了下去,雖然不曾親眼所見,但道聽途說,野史胡言不少,以那位殿下為藍本,類似嘗後圖的春宮畫冊更是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當年何等淒慘境遇,從這些就可見一斑。
唏噓輕歎,林弈樓既是轉移話題,也是神色一正問道“悟虛大師今夜借使魂之術入夢,應該不隻是來找我閒聊的吧?”
悟虛點頭,神色微肅“與林少爺緣分一場,你我之間,有使魂之術互相牽引,既有如此淵源,我特來跟林少爺示警。具體細節我不知曉,但在正月初十,洛山恐有危情。”
“正月初十?”林弈樓眉頭輕蹙,情不自禁算了下日子“也就是八天後!商軍總算要有所行動了?不過,大師怎麼知道這等機密?”
悟虛幽幽一歎“因為公主殿下,也是征討洛山的一員。”
“嗯?”林弈樓神色不禁古怪起來“大商滅周,她身為前周朝公主,竟然成了大商朝廷的鷹犬爪牙?對了,她似乎還跟天機閣主周達關係匪淺,她這是……認賊作父了?”
“非也!”悟虛肅聲否認,隨即語氣蕭瑟“她心中滿是仇恨,恨大商!也恨洛山!當年,商軍悍勇,兵臨城下,雲邊鎮周邊,尚是周朝領土,周皇派遣使臣向洛山劍宗求援,卻被洛山以不參與世俗皇朝之爭的宗門規矩婉拒。最終,大周無力抵擋,終被商朝所滅。”
“這一次,公主殿下與其說要助商軍攻打洛山,不如說,她更想看著雙方,兩敗俱傷。”
林弈樓不由得沉默,周皇曾向洛山求援,這不算什麼秘密,甚至史冊有載,事情他知道,隻是沒想到,舊事之因,會有今日之果,竟然因此得了悟虛大師入夢示警的機緣,當真是是非因果,一言難儘。他複雜歎息,傾身致禮“無論如何,多謝悟虛大師,入夢相告此事,感激不儘。”
“林少爺不必多禮。”悟虛語氣微微深沉“洛山有洛山的規矩,幫不幫大周,都是洛山自己的選擇。我曾說過,回想腦中碎片似的記憶,並不覺得那個悟虛是我自己,但大相國寺眾僧殉國而亡,便是作為旁觀之人,也不禁憤懣。大商,我終究是喜歡不起來的。言儘於此,希望林少爺,吉人天相,好自為之。”
林弈樓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忽然間,霧散雲開,悟虛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當視線再次聚焦,睜著眼的林弈樓發現晨光已經熹微,懷中的嶽清靈依舊閉著眼,呼吸綿長地安睡著。
……
……
事關重大,林弈樓沒有隱瞞悟虛入夢示警一事,雖然他有心在商軍與洛山爭鋒之時渾水摸魚,但也不想洛山劍宗被打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他在鬼王宮戰役中撿漏了一個勢成圓滿境界的屍身傀儡,此事在當初因為小師妹九月的緣故,他和武興平在棲霞峰山腳打了一場後,就已經是公開的事情。
之前離開洛山前往刀皇遺跡,一路上悟虛因為吸收了韓津生的血氣繼而產生的蛻變,嶽清靈,年糕和沈柏都看在眼中,至於後來被身為前周公主的欲念仙子擄走,也是嶽清靈和年糕親眼所見。
至於欲念仙子對洛山的仇視,更早已是江湖公開的秘密,死在她手上的洛山弟子,沒有上百也有數十,時至今日,諸位洛山峰主和長老方才明悟,欲念仙子對洛山的那份滔天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不過眼下這件事情,已然無關緊要。
林弈樓的信息來源確認可靠,商軍將動,洛山劍宗上下,巡防進一步升級,全山上下,儘皆嚴陣以待。
回到水月閣的陳素衣神色微肅,將一道飛信發了出去。
……
……
大商西境,涼州,牧野鎮。
說是鎮,其實也就是大一點的村落,偏僻之地,地廣人稀,顯得有些荒涼。
一處農家小院之內,風滿樓剛把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看著煥然一新的院落,露出滿意的微笑。
便在此時,流光飛來,風滿樓接下陳素衣發來的飛信,展開看了看,眉頭微挑。
正月初十,若說這個日子有什麼特殊,放在這個關鍵時刻,對應的無疑是他心愛女子的忌辰。
這件事,知道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每年此時,他都會在心愛之人的故鄉流連小住幾日,哪怕如今的洛山形勢緊迫,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今晨,他就已經離山。
天啟之境,心念意動,萬裡之遙,一瞬而至,他並不需要時刻待在洛山。
但無疑,商皇想要硬撼洛山,洛山劍神就是繞不過去的大山。
不可否認,商皇武東的魄力超乎風滿樓想象,雖然知道此戰難免,但朝安城裡那位帝王至尊如此乾脆利落地下定決心,確實讓風滿樓感到意外。
他以為,拉扯膠著的時間會更長一些。
不過如此也好,早打早完事。
收起飛信的風滿樓沒有太多焦灼之感,一如往昔這個時候一樣,他依舊在牧野鎮的院落小住,上山打打野味,回家生火做飯,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仿佛什麼也沒有改變。
他住得很偏,周遭不見人家,畢竟當初他的妻子最煩吵鬨,尤其喜靜。
“可惜了,有些時候,注定是靜不下來的。若是打擾到你,且多擔待吧。”
堂屋裡,風滿樓走到牆邊,收起亡妻畫像,走出門去,看著院外一襲青衫的俊逸道人,隨口笑道“你來得倒是挺早,不是說初十麼?這才初七而已。話說,吳觀主之前的傷,都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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