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蒙迦德頂樓最裡麵的監獄被布置得仿佛是破釜酒吧二樓最廉價的臨時客房。
濃茶的氣息在房間裡飄蕩,夾雜著淡淡的乾草和木屑氣味,演算著數字占卜筆記的羊皮紙被張貼在漏風的玻璃窗上,房間的牆邊有一些秋季草葉在窗沿上曬乾以後製成的香料,一股枯燥監禁生活中擠壓出來的閒適氣息從零零散散的地方釋放出來,隱約讓人放鬆。
洛倫捧著茶杯,茶水倒映著晶藍色的目光,他假裝不經意間瞥過這位老人,另一個維度的視角在眼前緩緩浮現。
麵容蒼老,體型瘦削,體內的魔力如同深潭湖水一樣平靜內斂,他能夠清晰看見這股魔力並不強大,甚至比普通成年巫師還要羸弱一些,對於從年輕時候就展露才華的的傳奇巫師來說,這種魔力水平完全不能匹配他的天賦。
這或許是長年的監獄生活帶來的影響。
令人意外的是,他體內魔力流淌得非常平緩,分布均勻,悄無聲息,這又是魔力掌控技巧精湛的表現,從這一角度來說,僅憑這份才能就足以勝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職位。
聽到鄧布利多提出的要求,格林德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兩隻眼睛舒服得眯成一條縫隙。
“感謝你的信任,阿不思……”格林德沃淡然說道,保持著作為傳奇巫師應有的風度與矜持,“但是我很清楚,突然發生的變故總有獨特的原因……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哦,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但是我總是能用精煉的語言概括事物的發展……”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準備從七十年前開始講述。
“抱歉,我想聽他們來講述這個故事……”
格林德沃伸手製止了他的講述,轉而看向旁邊默默喝茶的三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你們的校長總是故意省略故事裡的重要細節,並且善於引導人們做出他所希望的選擇……我相信你們的講述會更加真實詳儘,不是嗎?”
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哈利被兩人用眼神示意,再轉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某位老校長,不情不願地開始講述:“這個故事最開始要從岡特家族講起,岡特家族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七十年前的時候已經沒落了,整個家族隻剩下馬沃羅和他的兒女……”
哈利講得非常詳細,對於那位命中注定的敵人,他從進入霍格沃茨開始就在被校長灌輸相關信息,從馬沃羅虐待女兒,梅洛普用迷情劑誘騙麻瓜裡德爾,後來梅洛普典當掛墜盒雨夜生產,到伏地魔入學,製作魂器,畢業後掀起動亂……
格林德沃聽得也很認真,他當然不是對此一無所知,要知道紐蒙迦德也能看看過期的舊報紙,偶爾能跟前來檢查的守衛聊上兩句,如果聽到他感興趣的內容,也會潛進看守的腦子裡翻翻看看。
畢竟他也曾經是攝神取念大師,而攝神取念對魔杖的需求並不是那麼嚴苛。
早在伏地魔第一次掀起動亂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這人的結局,狂妄地追求黑魔法,對麻瓜的認知粗鄙,魔力強大而信念淺薄,僅僅用恐懼聚集仆從,這樣人即使沒有外部力量消滅,也會走向自我滅亡。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這位黑魔王竟然從曆史的垃圾堆裡翻找出了魂器,並且能夠苟延殘喘十幾年後卷土重來。
格林德沃一直聽到伏地魔帶人襲擊魔法部,最終被鄧布利多擊敗,所有爪牙和仆從被收押進監獄,瘦削的眉頭逐漸皺縮在一起,籠出細密的皺紋。
他本以為鄧布利多憑借自身的經驗以及老魔杖的助力能夠輕鬆戰勝伏地魔,或者花費一些心思剪除羽翼後就能直接消滅,但是鄧布利多是設下重重陷阱,引導伏地魔孤身一人,最終依靠神秘事務司的力量才重創伏地魔,僅僅是重創。
情況似乎比他預想得要複雜,局勢仍然嚴峻。
或許這其中有鄧布利多的計劃和謀算,但這些人現在出現在自己眼前,側麵說明了伏地魔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脅。
聽完哈利講述神秘事務司之戰,鄧布利多看到老友許久沒有反應,沉默片刻後補充道:“就在昨晚,伏地魔襲擊了你的姑婆,巴沙特女士……”
格林德沃的眼神陡然淩厲起來,又很快收斂,在短短的一瞬間,隻有洛倫注意到了老人身上一閃而逝的寒意。
“他從格裡戈維奇的記憶裡翻找出了你年輕時候的相貌,在巴沙特女士的記憶裡找到了你的身份,我相信他正在趕往這裡……”鄧布利多停頓了一下,晃了晃手裡的魔杖,接著說道,“為了戰無不勝的強大力量。”
赫敏注意到他的動作,一道靈光在腦海中閃過,似乎明悟了什麼,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那根樣式古樸的魔杖。
“那你完全不用為此擔心不是嗎,阿不思,你應該最清楚,從來沒有什麼戰無不勝的強大力量,而且這股力量並不在我這裡。”格林德沃輕笑了一下,聲音沉靜地說道,“至於我這微不足道的毫無作用的性命,不用掛念。”
“我並不反駁……”
鄧布利多表情笑容溫和,“我隻是覺得巴沙特女士的葬禮應該有一位血緣親人出席,不然的話,對這位年邁的史學家實在太殘忍了,你說呢,蓋勒特?”
格林德沃臉上的笑意明顯減弱了一些。
洛倫和赫敏默默啜飲茶水,哈利雖然聽得不太明白,但他始終覺得兩人的語氣很不對勁。
格林德沃收起笑容,目光平靜地盯著他:“你真的放心讓我去做霍格沃茨的教授嗎?那麼多天真而愚蠢的小家夥,思想單純,腦袋空空,仿佛被人隨意塗抹的畫布,等待著某些思想填充進去,任人擺布……”
“事實上,的確有些擔憂。”鄧布利多與他直直對視,湛藍色的眼睛寧靜如水,語氣莫名有些冷硬,“所以我需要向你求證。”
格林德沃清晰地感知到某些無形的魔力順著目光漫延過來,作為攝神取念的大師,他當然清楚那是什麼,心底升起一股惱怒,操縱同樣的魔力朝著他的腦海中窺探過去。
“……”洛倫就看著兩個老家夥暗自較勁。
說他們彼此信任吧,兩人操縱攝神取念明晃晃地試探彼此。
說他們彼此猜疑吧,兩人任由對方的攝神取念窺探,都沒有設下防備。
還是你們會玩哦……
洛倫默默喝茶。
鄧布利多此時已經專注地沉浸在格林德沃的記憶當中,眼前閃過漫長枯燥的記憶,他心裡很清楚,這在幾十年前,哪怕是在戈德裡克山穀的那個夏天,這對兩個驕傲的巫師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或許正如古老寓言故事當中所說,歲月是世間最強大的魔力,它總能無聲無息地改變某些東西。
記憶長河裡,紐蒙迦德窗外的景色總是出現得最頻繁的,或陰或晴的天空,或暗或亮的星月,玻璃窗在陽光下晶瑩閃光,或是結起霜花。奧地利屬於溫帶闊葉林氣候,寒冷多雨,暴雨總是如洪水一般從塔頂澆灌而下,還有外圍石牆上蜿蜒而過的藤蔓,不算漂亮,看得多了總會有些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