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雙臂從她腰肢間穿過,握住韁繩,骨節分明的手掌青筋勃發。
“不怕。”他語氣不明,唯有那雙漆黑狹長的瞳仁隱隱散發出陰鬱。
烏雲密布,卷起黃沙漫天,白馬感受到身上主人的心情變動,馬蹄不安地撓動塵土,發出一陣低鳴。
高台之上,眾人隻瞧康王持劍指向晏驁川。
少年忽然拽緊韁繩,馭馬衝向了康王。
曲夫人驚叫“阿川!不可!”
丹陽亦受到驚嚇,尖叫出聲“爹!”
白馬急速撞向康王,活生生要從人身上踩下去,康王不敢相信地看著晏驁川,勉強站穩沒有往後退。
“你敢!”
宋枳軟也嚇了一跳,忙往後覆住了少年的腰身,“五公子!”
“——”
白馬嘶鳴,眾人為高台下這畫麵所震驚。
在離康王不過毫厘之差的位置,白馬驟然停下,前蹄高揚,晏驁川護著懷裡人,勒住了韁繩,墨瞳睥睨,目空一切,好生輕狂。
康王強撐著不退後半步,可在白馬無限接近之際,還是沒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
“噗!”
南許沒忍住笑出了聲,眾臣見狀有想笑的,可顧忌皇帝嬪妃都在,也隻能忍下來。
宋枳軟感受到高馬站穩,胸膛內惴惴不安的跳動這才平穩下來
她身後倚靠著的結實胸膛重重起伏了兩下,少年低笑出聲,輕狂又大膽。
“康王殿下,是風吹了你的腿,還是天壓住了你的背,怎麼好端端跪了?”
晏驁川噙住笑,學著方才丹陽的語氣“都是我不好,方才一個不小心分神了,沒嚇著你吧?”
“五公子。”宋枳軟蹙眉,拽動少年的衣角,提醒人不要再說了。
晏驁川垂眼掃過女子擔心的模樣,心裡翻騰的怒意才勉強歇下來,“既然比賽結束,晚輩就失陪了。”
康王攥住劍的手還在發抖,“豎子敢爾!”
少年腰背挺得筆直,頭也不回帶著人遠離了演武場。
司馬帝瞧康王要重新走上高台,及時出聲“今日朕累了,就先到這兒,眾卿自便。”
能跟來秋狩的清一色都是朝廷棟梁,個頂個的有眼色,見司馬帝起身,紛紛跟了上去。
康王三步並兩步,衝上高台後,方才還烏泱泱一群人,現下零零散散不剩幾個。
他徑直快步到晏家人跟前,二話不說就要抓住晏夢回的衣領來上一拳。
“爹!”晏璟急了,忙跑過去。
一把玉骨折扇從空中攔截,看似隻是輕輕抵在康王胸口,可力道之深讓康王寸步難行,揮出來的拳頭隻得停滯住。
麵前的年輕男子生得一副好俊容,身量頎長清瘦,一襲寶藍繡山水華裳風度翩翩,麵上存了幾分隨性溫和的笑色,讓人如沐春風。
“世子?”
康王記得南璨這些時日都在城外忙政務,哪裡想得到這人此刻會出現在獵場。
“夫君。”
晏璟連忙跑到南璨身旁,回瞪康王,“康王這是什麼意思?大庭廣眾的,竟然要打人。”
南璨則是先側身,對晏夢回和曲夫人頷首笑“嶽父、嶽母。”
曲夫人擔心,“阿璨,你怎麼到餘杭了?先前不是在忙嗎?”
“回嶽母的話,事情已經辦妥了。”
南璨答完曲夫人的話,才摟住晏璟,將人帶到自己身後,對康王道。
“內弟年幼,性子難免貪玩了些,若是冒犯了康王,還請康王見諒,
南家、晏家、又或是您的康王府,都是體麵人家,何必為了一點小事,而傷了體麵。”
康王聞言頓了頓,南家雖不是世家,但不管是在京中還是在皇帝心中,都分量不輕。
晏家第一世家,老爺子還是從太保之位退下來的,康王方才是一時大怒,這才忘了分寸。
南璨這台階給的很適當,但康王難免還是咬牙切齒說“晏五公子傷我女兒,這又該如何定論?”
“內弟傷了郡主?”
南璨抬眉,“怎麼南某方才瞧見是郡主先一箭射偏了方向,才惹得內弟大怒。”
康王被這話噎住,半晌沒說出話來,臉紅脖子粗,瞪著眼前這一大家子不知說什麼好。
“聽說康王最近看上南風佳苑的一柄虎頭繡金弓。”
南璨微笑,“待回了京,一定讓人將弓送來王府。”
南風佳苑是南璨的私產,賣些新奇的刀槍劍戟,康王的確對那把虎頭弓感興趣,隻是要買的人多,就連排隊都排不上號。
南璨這是賣了他一個麵子,他也不好再執拗下去,“方才是本王失禮,小女還要醫治,先走一步。”
晏璟瞧著人氣勢洶洶地來,灰溜溜地走,一臉崇拜看著南璨,“還是你厲害。”
南璨握住妻子的手,含笑盯著人,“都瘦了。”
自家二姑娘和女婿感情好早都是曲夫人看慣的事,隻是當著大家的麵,兩人還如膠似漆著,也是讓人汗顏。
“阿川那小子方才確實有些過頭了。”晏珺搖頭。
晏璟哼了聲“本來就是丹陽和昭華聯合起來要整阿枳,阿川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還擔心他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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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璨寬慰“兄長不必擔憂,康王那邊看在南家和晏家的麵子上,不會同阿川計較的,
官家已經圍獵過一場,明日起大家都可以到獵場玩,阿川愛玩,明日領著他去獵場玩一日,就當是散心了。”
……
宋枳軟被晏驁川送了回去,又好生同人說了半晌,教他行事不可如此輕狂,免得何時被人記恨上都不知道。
晏驁川是左耳進右耳出,沒聽多久就借口回去看書溜了。
翌日,陽光明媚,碧空如洗。
宋枳軟醒來時,如意正將一套衣衫送過來,“姑娘,這是夫人給您另外備的騎裝。”
曲夫人做事慣來很細致,宋枳軟其實帶夠了衣裳,曲夫人特意讓人送來,她為表誠意當時就換了。
今日朝臣可以攜家眷在獵場遊玩,司馬帝為了提起眾人的興致,還揚言放了一隻玄狸進林中。
誰要是抓到了玄狸,就是頭籌,有豐厚獎賞。
宋枳軟對獎賞沒太大的興趣,不過這陣子總賴在牡丹院中很少出來,身子惰怠,底子也跟著薄弱。
但昨日在演武場比賽了一場,早晨醒來覺得神清氣爽。
雖然她不喜動彈,但為了身子康健,還是去了獵場外。
曲夫人和甘夫人沒有出來,南璨和晏璟已經到了獵場外,見宋枳軟來了,忙招手。
“阿枳,快過來。”
宋枳軟朝南璨點頭,“世子。”
晏璟奇了,“你之前都沒見過他,怎麼認得出他是誰?”
宋枳軟愣了下。
前世晏璟常出入後宮,南璨也常來接人,司馬珞挺欣賞此人,有時候就兩對夫婦常同遊赴宴,也有樂趣。
宋枳軟方才正思量南璨怎麼會突然出現,渾然忘記要裝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