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兩人口腔彌漫開來,紅了沈驚遊的眼。
他和薑芙蕖相識半年,成婚三個月,從未見過薑芙蕖氣性這樣大的時候。
不光氣性大,行事還這樣大膽。
他認識的薑芙蕖一直是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模樣。
難道是他剛才說的語氣太過分了?
可這是國公府,不是江南她的家,若是不守規矩,哪裡像個宗婦?
阿寶哆哆嗦嗦地瞧著眼前這一幕,總覺得三個人一定都瘋了。
偏偏她家的嬌小姐最瘋,先是扇了金尊玉貴的姑爺一巴掌,現在又張口咬他,姑爺是要上朝去軍營的,彆說萬一被國公爺、國公夫人看見,便是被同僚看見,也夠下姑爺麵子的。
薑芙蕖一口怨氣因著這點血腥味散了散,但她討厭摟住她脊骨的手臂。
不是說沈驚遊驚才絕豔,品行端正,這般不雅做派,呸。
氣性又上來,薑芙蕖眼一眯,鬆開唇,一巴掌又扇在沈驚遊臉上!
“負心薄幸,活該你英年早逝!”
說罷,她用力推開沈驚遊,轉身回了裡間。
不過才走了兩步,手腕就被一隻帶著薄繭的手握住,“打夠了就跑,你哪裡來的這樣的脾氣?嶽父就是這樣教導你禮義廉恥的,怎的如此狠毒咒罵夫婿?”
薑芙蕖大腦一白。
她手掙了掙沒掙開,牙齒用力咬著唇瓣,把嘴唇都咬出血了,還沒能從這場噩夢裡醒來。
身後的沈驚遊卻是不耐煩了,他一把扯過薑芙蕖,借著昏黃的燭光打量小妻子,隻見對方臉色慘白,下唇出血,整個人瑟瑟發抖。
渾身的寒氣就散了大半。
一旁的阿寶撲通跪下,焦急請罪,“姑爺,小姐初到國公府不適應,且孕期女子脾氣波動較大乃是尋常,小姐已有一月身孕,方才必定……必定身上不痛快,想家了。”
薑芙蕖身子一僵,不可思議地盯住阿寶。
阿寶的頭垂的低低的,根本不敢抬頭看主子的表情。
沈驚遊眉頭皺了下,扯著薑芙蕖手腕的力道鬆了些,“當真?”
薑芙蕖哪裡還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夢。
她大概如那些怪力亂神所描述的那樣,回到了多年前。
心思亂的要命,片刻後想起不是夢,她卻打了沈驚遊……
她打了沈驚遊……
眸子裡閃過一絲恐懼,渾身的血液逆流。
現在她可不是和沈驚遊有六年夫妻情分的薑芙蕖。
現在的她是對著失憶的小公爺挾恩以報,還像狗皮膏藥一樣隨他入京城的狐媚子。
既然他和表妹顧玉珠有情,對她不過是那麼點恩情在,要是這一通打給作沒了,她的小命估計就交代在這。
她遠在江南的父母親也極有可能被國公府悄無聲息地弄死了事。
想到這些,她臉色越發慘白,身子也忍不住發抖。
沈驚遊瞧著薑芙蕖這樣,哪還有不明白的。
小妻子這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大約是身上不痛快,連日趕路煩躁,而今天來到陌生的地方心中恐懼,所以一時間沒有調整過來。
沈驚遊鬆開手,對著阿寶吩咐,“明天一早就去給夫人請大夫,不可耽誤。”
說完,想了想又道,“我稍後去母親院子請安順便告知她你病了,免幾天的晨昏定省,等大夫看過後再議。我軍中事忙,看完母親就要隨父親去京郊大營,大約半年後才能回來,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薑芙蕖沒搭理他。
沈驚遊很快走了,屋子裡隻剩下她和阿寶。
兩個人大眼對小眼,阿寶還在皺眉,下一瞬,薑芙蕖就笑開。
一張國色天香的小臉笑容燦爛,笑的阿寶心口暖暖的。
“你也回來了?”
“小姐,阿寶是重生的。”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
阿寶還糾結怎麼和薑芙蕖說,她倆在回老家的船上遇上了海盜,小姐誓死不從自儘,而她則跳海體力不支死了,再睜開眼,就是隨小姐上京的馬車上。
她也是觀察了好幾天才確信自己是真重生了。
而她今天瞧著小姐對姑爺不似從前情意綿綿,心底也疑惑。
現在一聽,小姐竟和她一樣,不由得歡喜。
薑芙蕖也歡喜。
老天終歸待她不薄,剛才阿寶說她懷孕一月,她就猜到阿寶差不多也是和她一樣的芯子。
這孩子待不長,入國公府半個月就被婆母顧金靈折騰沒了。
晨昏定省,比伺候人的老媽子還累,還要站著聽婆母的規矩,每日要去佛堂抄兩個時辰的經書為沈驚遊祈福。
趁著沈驚遊不在家,婆母半夜裡都要叫劉嬤嬤吵醒她,說頭疼病犯了,讓她侍疾。
說是侍疾,三天兩頭讓她在院中跪著,還劃破了她的胳膊以血入藥,奉給婆母。
說到底,不過欺負她是小地方來的,而沈驚遊是鎮國公府的小公爺。
兩人地位,有如雲泥。
這樣的孩子出生了,也不會讓她母憑子貴。
況且,她和沈驚遊並不相愛,這樣的孩子生出來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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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早是要走的,和離時帶不走這孩子。
現在把孩子保住,也不知道顧玉珠成為平妻時,會不會要她和孩子的命。
既如此,這孩子就不要了。
她現在十七歲,剛入國公府第一天,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用和沈驚遊互相搓磨到二十來歲。
顧玉珠喜歡沈驚遊,就給她好了,不過是個早死的薄情郎。
沈驚遊為著恩情不放她,但恩情也有消磨完的一天,更何況她這輩子還能和阿寶一起商量著金蟬脫殼。
“小姐,隻恨咱們不是男兒,就算離了這國公府,大千世界也容不得咱們自由來去。”
阿寶苦惱地替薑芙蕖淨手,臉上憂愁的皺在一起。
薑芙蕖回過神來,淡淡笑笑,“那便找個對咱們忠心耿耿的男兒,看家護院,聽憑你我差遣,還愁不能自由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