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後,終於到了有人煙的城裡。
她也體會到為什麼李茂總是傲的像大公雞一樣,說北疆就是沈家的地盤。
這樣惡劣,戰爭頻繁,甚至挨著邊境的、好多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看見沈家軍旗。
沈家軍幾乎將根紮在此處。
不僅“沈”這個姓氏是這裡的大姓,五戶人家裡更是至少有兩戶男丁加入沈家軍,駐守梁國要塞之地。
剛進城鎮時,有眼尖的百姓看到他們馬車上是沈家的標識,各種送吃的送喝的,追著馬車送了好幾裡,將他們送到長街儘頭沈家府宅才三三兩兩的散了。
……
有些令人唏噓。
薑芙蕖下了馬車,被一眾丫鬟婆子扶進內院,不多時就換了仆從買來的成衣。
也很快收到了沈驚遊親筆寫的和離書。
這樣快的動作,一時讓她有些吃驚。
不敢翻看太久怕弄壞了沒效用,她珍惜的收好。
本想將上輩子有關落花城的戰況告訴他。
可轉念想,上輩子沈驚遊打贏了,且戰況已有變化,她隻能說個大概。
且她說的太清楚,沈驚遊會懷疑她能做預知夢,徒生波折。
陸梟這個變故她掌握不住,但隻要是沈驚遊,一定沒事。
十九歲的沈驚遊雖沒有二十四歲的沈驚遊氣質沉冷殺伐果決。
可同一個人,無論何種年紀,都有一樣的心境,那就是為了百姓而戰,絕對不會輕易認輸。
更彆說他簡直是常勝將軍,他在這裡如魚得水。
“薑小姐,明日我便要去落花城,不能送你回國公府。你跟著黑甲軍回京城,自去將族譜上勾掉名字,便可以回江南。”
“不妨事不妨事,沈郎君,還是戰事要緊,黑甲軍送我也是一樣的。”
薑芙蕖抿唇毫不在意地說完,空氣裡有好一番沉默。
沈驚遊換了身墨綠色錦衣,穿戴薄甲,綁好護臂,玉冠高束著馬尾,仙姿玉容,神色平靜而淡漠。
使者去探消息真假,畢竟北疆如今有沈平章和虎威將軍李格非。
若無必要,其實不用跑這麼遠向沈驚遊送信。
隻可能出了彆的變故。
知道的細節越多,這一仗打的更穩,百姓們也能少受罪。
薑芙蕖長出了一口氣,隨後想想,隻要沒了她這個變故,以後沈驚遊的幾場仗打的應該和上輩子沒什麼出入。
若是他能一直留在北疆不回京城,也應該不會死。
一想到上輩子沈驚遊在宮宴上被殺,薑芙蕖還是忍不住皺眉。
和離後,她和沈驚遊就是朋友。
內宅發生的事隻論個人,而沈家軍則攸關天下。
上輩子沈家軍保家衛國,直到她離開京城仍舊駐守北疆,從未出錯。
薑芙蕖不想沈家軍沒了沈驚遊這位能打勝仗的將軍。
她搖搖頭,沒發現沈驚遊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等她抬頭時,沈驚遊已背過身子。
“餓了吧,吃塊點心。”
一股熟悉的香味先喚醒身體,薑芙蕖盯著沈驚遊端給她的紅豆糕,呆呆地接過來。
咬了一口,薑芙蕖便發現不同。
完全的江南風味……
可這裡是北疆,離江南何止遙遠?
北疆也有家鄉那邊的廚子來這裡開店嗎?
可這裡很窮,點心精細,多少人吃的起呢?
不說這個,單憑味道,簡直和她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
後來表哥也做過。
這盤紅豆糕雖然做的不及表哥做的好,但也可算是上佳了。
“好吃。”
薑芙蕖一口吃掉了一小個,又想起爹娘和表哥,再吃的時候心口發酸,眼眶發熱,但還是強忍著吃了三塊。
沈驚遊翻開茶碗,給她倒了杯熱茶。
薑芙蕖抿著茶,舍不得放開紅豆糕。
“沈郎君,這紅豆糕極好,想來在這小鎮上能吃到江南風味的東西不容易,可否幫我買些,我要路上吃。”
沈驚遊聲音溫柔,“這是我做的,真的好吃嗎?”
薑芙蕖一口茶水沒咽下去,耳根卻紅了。
不是害羞,是緊張。
她從小就這樣,所有情緒首先表現出來的就是肌膚發紅。
所以從來不能撒謊。
每次撒謊都被看穿,然後表哥背鍋說教壞了她,她再愧疚,紅成蝦子。
此刻幾乎也是紅的快燒起來。
生怕沈驚遊反悔。
但對方就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讓她抓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從前做薑小姐夫君的時候,我曾經向人討教到底哪裡做的不好,惹你不喜。後來聽了彆人的建議,慢慢試著做一些我從前沒辦法做習慣的事。”
沈驚遊抱臂靠著門框,像是陷入了回憶,神態十分認真。
“想我開始連情話也說不出口,像個傻子。”
薑芙蕖愣了愣,腦子一轉就想起沈驚遊張張嘴唇發出氣音,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確實挺像個傻子。
但他臉長的俊,倒是個特彆的傻子。
“後來能說出口了,薑小姐還是不太喜歡我,於是我覺得應當是說的太晚。送首飾衣衫給你,你也不喜。後來發生了些彆的事情橫在我們之間,倒把這些心思耽擱了。薑小姐應當知道我派人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你每日多吃一口飯,我都會派人第二日還做你喜歡的。想來真是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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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紅豆糕也是我多方打聽,得知薑府一個故去的老嬤嬤常做給你吃,表哥也給做過。前些日子我們還未和離,我便學著做了幾回。今日雖和離,但未經官府蓋章,想你還是我的妻子,不做給你嘗嘗,似乎有些可惜。”
薑芙蕖吃下去的甜膩豆糕,此刻已有些苦澀。
“沈郎君,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肯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妻子。破鏡不能重圓,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的。”
沈驚遊點頭,慵懶地望了一眼外頭的月。
夜色朦朧,夜風有些冷。
他一直覺得北疆特彆的冷,春日無法接受,夏日也並不溫暖,現如今秋日,肅殺的比京城的冬還要嚴寒。
原來,是孤單的意味太凜冽。
“你覺得味道尚可,明日離開前,我再做些。”
薑芙蕖放下茶碗,擺手,“不了,不勞煩沈郎君。”
男子低聲笑了笑,白皙指節在手臂上敲打,“還說是當朋友,和離了分的這麼清楚。”
臉上一囧,薑芙蕖說,“等我離開國公府去江南的時候再央沈郎君幫我做一盤,現在就不了,沈郎君不是還要去打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