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梟呼吸艱難,隔著紅蓋頭攥住的手指好像一點點變得透明,握不住了。
偷來的東西不長久。
他從來便知,可這一刻,卻如淩遲剜心,叫他萬劫不複。
他明明看見她在這裡是被騙來的。
可是,他混賬。
她朝大惡人沈驚遊笑,他便氣。
氣她為什麼要傻乎乎的笑,為什麼看不出周圍的一切全都是金絲線纏成的騙局?
她一聲疊一聲的喊他夫君,薑芙蕖最喜歡沈驚遊,薑芙蕖最喜歡夫君你了。
也在不知情裡成為了陸梟的噩夢。
沒人教他這種是嫉妒,是嫉妒到發狂的感覺。
他不喜歡紅姑娘,為什麼?
因為紅姑娘和他是一樣的人。
他未來的娘子一定和他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要漂亮,要溫柔,要聰明,要聽話,要會治他,要……
要是像……在流水城大街上跳著腳喊他陸小玉的、願意為他花錢、為他生氣、為他哭的……薑芙蕖那樣就好了。
不管她是因為什麼理由。
反正,她花了好多錢買了他不求回報,沒人做過的。
反正,她朝他甜甜的笑,就是不討厭他的。
反正,她被他氣哭,就是她的心暫時被他搶走過的。
反正!反正!
陸梟紅蓋頭蒙著的手指動了動,隔著紅蓋頭,解開了他的衣領,指尖穿過紅蓋頭的布料,透進去,摸到了他的喉結,他的罪證。
陸梟眼眶發紅,極速地吞咽著口水,緊張又瘋狂地去看薑芙蕖臉上的表情。
他是男人了,在她麵前。
現在他們會怎樣……
薑芙蕖側著臉,漂亮的眼睛與他對視,咫尺之間,給他一種他抱著她的錯覺。
她溫熱的呼吸灑在陸梟臉上,他激動又害怕的睜不開眼。
她的手指被紅蓋頭蒙著,透出一點冰涼指尖抓玩著他的喉結……
“小祖……宗……”
喘息粗重。
終於還是用儘了一生的勇氣與她對視。
真是清澈,誘惑著人……生出肮臟欲望的、極天真善良的眼。
怪不得他們都要把她弄臟,都要把她困在身側。
他也想……
薑芙蕖抽走了手指,翻身,躺在一旁,大氅裡的暖爐咕嚕咕嚕地往下滾。
暖爐從高空垂直掉落在凍的僵硬的地麵上。
“啪!”
清脆的幾聲響,炭火飛星,微塵撲滅火焰。
“沒意思。”
薑芙蕖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不顧陸梟愕然恐懼的眼神,她自顧自地望著頭頂天上,從烏雲裡衝出來的月。
“花開花落終有時,緣起緣滅無窮儘。”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得相逢未嫁時。”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孤枕偏生蝴蝶夢,吟鞋怕上鳳凰樓。”
乖巧的女子輕歎一聲,又自嘲一笑,轉頭看他一眼。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陸梟念書念的少,隻知道最後一首詩的下半句——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他心神俱駭,痛的幾乎喘不上氣。
“是說遺憾。”
薑芙蕖絲毫不厭地重新握住他總是躲避,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的手,緊緊扣住,教他“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有定數的,用完了就會消失。”
“夫君他就一直不懂。我想他是個很可憐的人。”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他應該停止對我的感情。”
“阿寶,我好冷。”
陸梟一動也不敢動。
他不配抱住她,他是個惡劣的人,隻能帶給彆人黑暗。
“我隻是糊塗,想不起一些事情,可心不會騙人。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心也可以感受到。”
“這深宅大院裡,能困住的隻有冤魂,我要活下去。”
“你知道嗎,沈驚遊其實也不屬於這裡。”
“他是在天空翱翔的鷹,而我是一隻飛不高也想自己飛的小鳥。他有自己的廣闊天地,而我,”
“嘿嘿,我有自己的小小人間。”
陸梟瞳眸皺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