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還要再勸,但也了解沈驚遊既然決定,便不會更改。
心裡歎息幾分,恍然覺得鏡花水月。
想到薑芙蕖和沈驚遊一對璧人,心口沒來由抽痛,咬了咬牙,住口不提。
誰能想到這些天的夫妻恩愛竟是主子一意孤行給夫人吃藥吃出來的,虧他還覺得伉儷情深十分羨慕……
“主子,那太子殿下那邊的事我們最近要不要抖出來?”
沈驚遊扔了帕子,拇指撬開藥瓶,在傷處擦了擦,好似一點也不疼,用布條纏在傷口處的力道重的杜衡眉頭一挑。
“先不用,他心裡有數。”
次日醒來,薑芙蕖去耳房梳洗,換了身雪白長裙,頭上用金簪挽著家常髻,臉上勻了麵脂,出來用早膳。
沈驚遊已在等著。
他眼下青黑,形容憔悴,聽到聲音靠近眼睛便亮了亮,強打精神。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用飯,薑芙蕖一直垂眸。
於是並沒有發覺對方看過來的視線。
或者說,她現在已不在意他用什麼眼神望向她。
現在她的腦子裡仍舊一團亂,可陸梟所說的事實鼓動著她的怒火和冷漠。
即便再好的修養,也不能容忍她開口溫柔。
於是所有的得體便全用在不開口。
“往後三天,我不在府中,外頭有事要做。若是你找我,便叫杜衡去尋。我一定回來。”
薑芙蕖吃著一口鹵肉小餅,聞言咀嚼的動作停了一息。
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咽下並沒有吃好的食物,抬眸。
一雙淡漠的眸子裡,瞳仁漆黑,沒有亮光。
眼睛裡雖然有他的影子,可全是假象。
沈驚遊幾欲嘔血,臉上卻仍舊是一派平靜。
一旁的杜衡恭敬打破尷尬,“夫人,我便在爺的書房守著,您有事找阿寶叫我,我不會在夫人麵前討嫌。”
薑芙蕖轉過臉,“你不討嫌,討嫌的是彆人。”
杜衡身子一僵,頷首的動作微停,眼角餘光看到沈驚遊臉上的蒼白一寸寸裂開。
就在薑芙蕖說完那句話之後,沈驚遊極快地離開了。
沈驚遊離開之後,這座國公府邸,與往常有很大的不同。
但她的內心深處裡,仿佛他離開才是尋常。
六公主謝扶桑破天荒地下了帖子要來見她。
帖子上說,對方一個人過來,隻是想要跟她說幾句話。
陸梟撕了帖子,充滿敵意,“小姐,這個人你不用見,是個毒蠍子。若是覺得煩,不如叫榮安縣主過來解悶。”
薑芙蕖搖頭,於是午後,六公主謝扶桑便帶著芸香過來。
謝扶桑坐在木椅上由芸香推著,穿一身金黃宮裝,頭上戴的滿頭珠翠,妝容也是由宮裡最好的嬤嬤描畫,一進門便顯天家風範。
反觀薑芙蕖,隻是家常的服飾,不說沒有刻意打扮,便連刻意的招待也無。
謝扶桑突然氣笑了,“你還真是把我的話當真,以為就隻是說幾句話?”
她指尖藏了毒,唇瓣上也抹了毒藥,袖袋裡放了好幾根淬毒的針,芸香身上更是有好幾種無色無味的藥水。
上次經過黃希大的事情之後,薑芙蕖總該有所防備。
可是對方並沒有。
反倒是一副溫溫淡淡的模樣。
這種樣子,讓謝扶桑有片刻的不適應。
薑芙蕖的聲音很好聽,不刻意的說話也透露出一種從小被金玉養大的那種不諳世事的乖巧,若是謝扶桑和她沒什麼過節,極容易被這種小姑娘討了喜歡。
可……
竹筠苑很氣派。
軟榻上的墊子用的蜀錦,熏的香一聞便是最上等,有好幾種香料千金也買不到,薑芙蕖身上一股薔薇水的香氣,這種薔薇水是大食國的商人新近帶過來的,連她也隻得了兩瓶,但對方軟榻上一個藤編的小籃子裡,光空瓶子都有三十來個。
一路過來,沒有一處破敗,窗紗也是新換的,上麵細微之處,用金線繡著的各色花朵,肉眼幾乎不能分辨。
要不是謝扶桑有心,這屋子乍一進來隻會覺得富貴無極,會覺得自家也有。
但樣樣都能說出一段故事。
可見沈驚遊愛她極深。
家常的衣服隻是樣式簡單,料子誰看不出好?
那隨意挽髻的金釵,用的寶石是上品中的上品。
謝扶桑從小見過的好東西數不勝數,一眼掃過,心裡的怒火就上升到了最高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