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著眼珠，想起上次在這裡，沈驚遊就用那雙冷象牙白色的手指替他泡茶。
從門口看到屏風再到書架，透過書籍縫隙看到裡麵的軟榻。
物是人非。
屋子裡燃著炭火，清新的鬆雪香縈繞鼻尖。
謝珩低頭冷笑兩聲，右手臂搭上扶手靠在椅背上，盯著屋頂看，眼睛是空的。
“為什麼被害成這樣？”
沈驚遊先開口。
謝珩慢慢找回眼睛裡的神采，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去偷看太子殿下沐浴，他惱羞成怒，把我害了。”
“……”
謝珩轉動脖子正視沈驚遊，“你信嗎？”
沈驚遊沒說話，習慣性地在桌上輕敲手指，過了好久才道，“我信，世上荒唐事太多了，說什麼我也信。”
“……”
“監牢裡的不是芙蕖，她走了。”
“得了瘋病的不是我二哥，我的二哥叫做霍瑾，取母親本家的姓氏，皇後娘娘給起的名字。謝行歡，宮女和侍衛行歡所生之子，嗬，也是皇後娘娘給起的名字，虧母妃還覺得這名字寓意好。寓意好毒啊。但其實我最毒了。我夜夜做夢，夢到我毀了二哥的臉，害了他的命。出了監牢，普天之下，除了你這裡，我竟不知道去哪。不過沈驚遊，你也快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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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沈兩家很快維係不了表麵和平，北疆兵權一直收不回，那兩個人也沒了耐心，沈驚遊再不走，等死嗎？
沈驚遊未發一語。
謝珩拍手叫人送來幾壇好酒，喝了一口，眼眶發熱，捧著酒壇敬蒼天。
“敬薑芙蕖，是個人物！”
他仰頭喝了好幾口，表達他對那位嬌夫人的尊敬。
反正比他有種。
又捧著酒壇，“敬二哥，望他有天殺回來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若是有報應活不成，他死而無憾。
“敬可憐的沈驚遊，出身泥濘，為人卻光風霽月，最終孤獨終老，能忍痛，能忍最痛，是條好漢！”
沈驚遊盯著那壇擺在書桌上的酒，眨了眨眼睛，聲音淡淡，“敬謝珩，陰差陽錯，造化弄人。”
喝了大半個時辰，外麵杜衡敲門，拖著幾乎要老死的風淩波進來。
沈驚遊倦懶地喝了一口酒，嗆的又吐出一大口的血，混合著他的氣力消散在天地間。
風淩波跪伏在地，兩眼昏昏，“上輩子是我陰差陽錯欠你，我不知你體內有忘憂湯，叫你白白剜心頭血受罪，叫你夫人也喝了不好的藥毀她身體，是我疏忽。這輩子我幫你找她了，已經還了你們二人的債，還要如何！”
老道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道破天機命也不長，住在佛堂的妖道以為碰上你這孽緣能有一番福報造化，誰知道還是不成。你彆找她了，再找，她福報多的可以折騰，你可就真沒命了。”
沈驚遊又喝了一口酒，酒液衝刷著血又重新咽回身體。
琉璃珠蒙塵，白玉的人滿身死氣，“再看不見她，也是死，不如再讓我看一眼，才死。也算了一樁心願。”
他說，“最後一次，幫我找她。我原諒你上輩子對我做過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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