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縣裡的,還是副縣長,又來了解情況。
楊德軍和他老婆陸桂花頓時暴躁起來。
楊德軍眼睛一瞪,露出絕望的凶光,真恨不得掐著路北方的脖子道:“了解?你們還來了解?我說還有什麼好了解的?這次山火,燒死我301頭豬,這些豬本錢投入就是50多萬,現在馬上就要出欄卻全部燒死!到現在為止,什麼說法沒給我!光了解有個屁用啊!”
楊德軍還在說著話,他身邊坐著的女人,也就是他老婆陸桂花,已經在旁邊嚎啕大哭起來。
她一身泥水,衣服褲子估計是為了滅火,燒出東一個洞,西一個窟窿,露出裡邊的皮膚,也抹了層黑灰。
她臉上很臟,白發很多。
她邊大哭邊道:“領導,你們知道我們投的這些錢是怎麼來的?我和楊德軍18歲就到深圳鬆崗打螺絲,每個月三四千塊錢。整整打工十年,我們才攢了這麼四五十萬塊錢,本來,我們準備回來蓋房子的。可是村裡領導上門,說要鼓勵大家返鄉創業!楊德軍頭腦一熱,房子也不蓋了,又向銀行貸了70多萬,這才蓋起了豬圈,進了這批豬!現在可好,房子沒有蓋,人還住在豬棚裡,豬卻沒有了,而且還欠著銀行70多萬塊錢。領導啊……你讓我們的生活怎麼過啊?”
陸桂花發飆,眾人都為路北方捏了把汗。
大家生怕這個潑辣農婦,動手傷了路北方。
但是,路北方不僅沒有絲毫退怯的意思,反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坐下來。
對的,副縣長就和這對農家夫妻,一屁股坐在泥巴地上。
幾百人在看著。
路北方看著樸實的農婦陸桂花,其實恍然就想到自己的母親。
十年前,父親病逝,母親獨自養家糊口,有時在外做一天小工,回來還得操持家務,做飯、喂豬、煮潲、燒火,那顧不得渾身泥水臉上臟汙衣衫襤褸的情形,和眼前這女人如出一轍。
那種走在生活泥濘中看不到希望困苦,那些每走一步都萬分艱難的辛酸,深深地刺痛路北方的心,早讓他的眼眶,蓄滿了淚水。
他坐下來,紅著眼盯著陸桂花道:“請你們相信我!真的,這場山火,不會讓你們傾家蕩產的!若是就因為這事,讓你們沒了活路,失去生活希望,那是綠穀縣政府的失職,是縣委縣政府的恥辱!是我這當副縣長的不負責!”
“哎,小夥子,你?你彆說得那麼好聽了!”
看到路北方一屁股坐下來,楊德軍夫妻很是震驚,但是,稍許猶豫後,楊德軍還是忍不住將路北方的話懟回去:“救你們彆給我畫大餅了,真沒用的。我們但凡有點辦法,有點盼頭,就不會到這裡來了!幾百人盯著,我能不知道丟人嗎?但是,過幾天銀行上門催債,我們拿什麼還?馬上又要過來,我這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說怎麼辦?”
路北方扭過頭,盯著楊德軍道:“你不是還有200多頭豬嗎?”
“咳!那些豬?就彆說了!那全都是條子豬,仔豬,大的每頭隻有六七十斤重,小的三四十斤,多是長豬架的時候。也正因為是條子豬,才沒有放到山上去,才免於這場山火。但是,這山火將我的青儲倉庫燒了,這沒有草料,若喂飼料本都保不住!現在,我弟弟正在幫著聯係彆的豬場,準備賤價賣了!”
路本方在來麻竹鄉的路上,就去過受災的村子,看到村莊四周變成焦土,路北方也知道楊德軍說的是實話。山上沒有草,跑山豬往哪跑?現在堆放青料的倉庫少了,全喂顆粒飼料不僅代價高,而且賣不出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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