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喝完最後一口的茶水,將杯置下,捧起膝上的湯婆子,忍不住睡意,終是靠在帷布上,闔上眼眸。
——
北燕京城,楚王府。
“王爺,聖上的軍隊班師回朝,大局已定,許多事情怕是會提上日程。”李靜披著的鬥篷,黑影拓在暗了的燈架上,隻露了半截胡茬在外麵。
李靜微微頷首,而主位上坐著一名錦衣玉冠的男子,他手裡拿著兩隻貔貅的玉雕,屋內的門窗閉合,隻有一盞雁魚燈發出微弱的光線,將人的麵容打的不清不楚。
遲堯詡手中的玉雕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倏地笑了聲,嘲弄至極,“遲奚祉不過是個半路殺出的質子,老爺子不念本王陪他出生入死的恩情、把皇位傳給了遲奚祉就算了,臨死前竟還連下三道聖旨,讓本王儘快置藩,真是可笑!”
李靜麵色凝重,他規勸道“先帝所言或許有他一定的道理,反倒是新帝上台,他對於楚王您置藩這件事似乎並不著急,新帝心計深沉,手段雷霆,搞不清局麵之前,臣還是覺得咱們要沉得住氣。”
成大事者,靜、忍、穩,不在乎一時之成敗利益。
遲堯詡笑意更甚,藏在陰影裡的眉眼戾氣很重,他道“說來,本王倒是聽了一件喜事。”
話鋒轉的有些快,李靜感覺到一道沉冷的視線壓在他身上,帶著點嗜血的氣息,像是沙場凝血的刀劍刮過喉間,封人口舌。
“恭喜李太保了,來日飛升,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可不要忘了本王這個踏板啊。”玉貔貅砸在實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砰”。
李靜聞言身軀一怔,忽而弓下身子,快要低到了地上,顫顫巍巍,好似風雨裡的扶牆草。
“王爺,這都是——”
李靜剛開口,主位上的人就站了起來,桌上的光亮打在了他的側臉,斷眉泛著冷光,他和善地將人扶起,輕拍了拍李靜肩上的灰塵,“本王開個玩笑話,這是喜事,李太保彆那麼緊張,不過,一家女不吃兩家茶的規矩李太保可要記得,哪日兩邊照顧不到,暴屍荒郊,隻落得個草席裹屍的下場可不好。”
尾音落,門外來了聲嬌嗬,“詡郎,你怎麼議事還關著燈啊?詡郎你在嗎?”
輕微的敲門聲,門框上倒映著個倩影,雲鬢花簪,纖肩細頸,看得出是個美人兒。
屋內肅殺的氣氛緩了點,氣流湧動間,心思各異。
遲堯詡朝外輕聲道“本王在,已經結束了,正滅了燈準備出去。”
他收回了落在李靜肩上的手,路過他徑直朝外走去。
遲堯詡從小浸淫軍隊,力道不小,看似隨意安撫的動作,拓在李靜這個文弱言官的身上,又麻又震的後勁從骨子裡反出來,酸意自肩胛蔓延指尖,疼了半邊身子。
想起剛剛遲堯詡的話,凜冬裡他額間竟生出汗意來,後背又涼又燥,吃了黃連似的。
——
夜色濃深,靜如死寂,街道上的店家早已全部關門,幾輛馬車夜行在暗色中,前後腳進到一家客棧前,下來的人披著黑鬥篷。
小廝幫忙打開後門,他左右瞟了一眼,攏了攏衣袖,進到客棧。
天字號客房內,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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