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擦了還掉,元知酌站不住羸弱的身子,她放縱自己跌坐在地上。
她現在該怎麼樣麵對遲奚祉?是聲嘶力竭地質問他還是與他魚死網破?
她都做不到。
閉了閉眼,淚痕滿麵。
竟然即使失憶了,她也還是能夠再次愛上他。
多可悲又多可笑。
元知酌開始有些恨自己的作賤,恨自己的沒骨氣。
敞開的木盒裡還放著幾月之前元知酌從禦書房偷來的密函,那幾日忙,遲奚祉也總是盯著她,她沒來得及打開看,到後頭事情一朵,她也就慢慢忘記了這些東西。
元知酌儘力平複下不安的心緒,擦掉眼尾還在掉的眼淚,她不停顫抖的手揭開最上麵的一封,將白紙展開,是一張藥方。
【川芎,當歸,桃仁,白芍,麝香,藏紅花……】
這似乎是避子湯的藥方,元知酌隻是看了看,卻沒多留心就放在一邊。
連連翻了幾封,看到了一封署名為晏淮瀚的,她將信紙展開——
【苻沛故本燕壤,百載割之,今我兵強,彼國弱,其君昏弱,天授我也。臣鬥膽妄言,不須二旬,於來春飛雪之前,定可複得苻沛。】(翻譯苻沛本就是北燕的疆土,百年之前被割讓了出去,而今時北燕兵力強盛,苻沛弱小,且苻沛曆代君主昏庸無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臣鬥膽預測不用兩月,可在來年第一次春雪之前收複苻沛。)
元知酌眸色隨著內容漸漸暗了下來,錡窗外的天色昏昏沉沉的。
原來,晏淮瀚也是主謀。
直到室內暗到看不清紙上的字了,元知酌靠著椅子站起身來點亮了長案上的台燭,她接著薄弱的微光,繼續翻著下麵的信封。
直到最後一封信畢,風一吹,桌麵上淩亂的信紙和信封,飄零下去,散落到各處。
火爐裡的碳火早就熄掉了,期間秋蕊來問過是否要添碳點蠟,元知酌一並否決了。
此刻,偌大的鸞禧宮就像是一個冰窖,元知酌的指骨已經凍到僵硬,生著病的唇瓣更是白了幾分,臉色難看至極。
叩門聲響起,打斷了室內沉寂的氛圍,一道恭敬的聲音從殿門外傳進來,“娘娘,天氣涼起來了,還是讓奴婢進來為您添火可好?”
元知酌動作幅度一大,她的視線就開始發虛發黑,她深深呼氣靠著桌椅緩緩站起身來,緗黃的光輝冷淡,纖影伶仃,她依舊是淡涼駁了句,“不必,我自己來吧。”
秋蕊很擔心自家主子,“那奴婢們進來點燈。”
元知酌拿起那本碎裂了的書,步子沉慢,走到熏籠旁,“也不用了,你就候在門外,我有事會叫你的。”
門外的身影頓了下,望著門縫裡晦暗的光線,不過也不敢多言,隻得退下,“是。”
元知酌揭起罩籠,又用灰鍬撥了撥熟碳,窩著的火星子濺開,她抬手一拋,素腕上戴著的玉鐲下滑,火苗刹那燃起,那本鬼市得來的書就這麼被燒掉了。
清淚洗濯過的眼球明亮、清澄、乾淨,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書,隻不過是元知酌做苻沛公主時的牢騷日記而已。
很寶貴,但卻留不得了。
燒的乾乾淨淨她才能夠放心。
——
晚些得時候,乾寧宮內。
守夜的鄧蘊祥聽見外頭的步子聲,他素來聽覺極佳,能夠聽聲辨人,一聽便知是皇後娘娘來了。
瞌睡醒了大半,他摸了把臉,忙轉過身,仰頭見到來者,邁著小步子諂笑地迎過去,“娘娘萬福金安,今夜您怎麼得空來乾寧宮了?”
“不歡迎嗎?”元知酌望著屋內的燈火通明,偏頭看向鄧蘊祥,似笑非笑。
“哪裡的話?奴婢哪敢不歡迎娘娘啊?知道您要來奴婢早該到外頭的道等您到才合規矩,陛下若是知道您來了定是很高興。”
鄧蘊祥側身讓出道來,看著元知酌提著手裡的食盒,“娘娘可是來給陛下送宵夜的?”
元知酌點點頭,往亮著燈的宮殿裡走去,“陛下現在忙嗎?”
鄧蘊祥指了指一個方向,湊到她耳側低語“陛下原是在禦書房處理公務,塞外忽來了緊急的軍務,此刻他正在正殿裡和幾位大臣商議對策,外頭冷的很,娘娘不妨先到禦書房取暖休息片刻,奴婢去正殿通報一聲可好?”
遲奚祉不在禦書房,這正合元知酌的意。
她疏離的眉眼漫出一抹笑來,原本哭過的眼尾描上了胭脂,豔色如灼,夜晚的墨色更是襯得她姿容瑰麗,她揚了揚手,“不麻煩鄧總管了,我就進去送個宵夜便出來,陛下既然公務繁忙,我也不多叨擾了。”
鄧蘊祥慌亂了一瞬,“這怎麼行呢?娘娘來了陛下指定是高興壞了——”
元知酌不願和他說廢話,素手從發髻上取了根金簪下來,拿在掌心旋了個方向後藏在袖腕裡,而後偷塞到鄧蘊祥的手裡。
她白狐裘下的小臉扯出笑意明媚,“鄧總管伺候陛下辛苦了,我和鄧總管都是一心向著陛下的,說這些客氣話豈不生分了?”
聰明人,點到即止。
鄧蘊祥嘴角上揚得厲害,扯過袖口遮住手,“哎呦,那奴婢在此謝過娘娘了。”
進到禦書房,鄧蘊祥貼心地幫元知酌把槅門關上。
將食盒裡的紅豆糕拿出來,擺到堆砌的奏疏旁,元知酌又抽過底下的暗格,拿出裡麵的信函便往書架那側走。
按著記憶拿開幾本古籍,書架上的暗格便自動彈開來,裡麵空空如也。
想來,遲奚祉應該還沒有發現,元知酌舒了口氣,按著順序將信函一封封完璧歸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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