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頭疼欲裂般回過頭:“下一個。”
顏文成緩步退了回去,接著便是柳倩雲噙著憂慮走上前來:“回長老,弟子也不清楚。”
為了找到沈儀,七宗的外門長老們,竟是將所有與沈儀有關係的弟子都給召集了起來。
實在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大會召開在即,為的就是向南洪諸多勢力介紹這第七位宗主……現在人不在,他們該介紹誰?
這大概是南洪七子修士們最期望沈儀出現的時候。
先拋開合道寶地的事情不談,至少把這大會順利開展下去。
“先前死活不鬆口,現在真給他,他反而端起來了?!”
一眾坐立的外門長老中,突然有人憤憤罵了一句。
然而話音還未落下。
便有數道氣息同時將其籠罩,讓其無措的跌落下了椅子,驚疑不定的朝著四周看去。
隻見在大殿外,先前親眼看著自家小東西被訓,都始終一言不發,保持恭敬站姿的顏賢清,此刻竟是暫且拋下了對仙宗的忌憚,冷冷的掃了過來。
“……”
他雖隻是南陽宗的附庸勢力,但再怎麼說也是一尊白玉京修士。
此刻毫無掩飾的釋放氣機,竟是震的那外門長老大氣都不敢出。
當然,最重要的是,除了南陽宗附庸以外,主位上負責操持此事的柳世謙和池陽兩位白玉京長老,居然也沒有向著他,反而眸光瞬間冷淡了下去。
“褪了法袍去思過,本座不想說第二次。”
池陽長老略微揮袖,雄渾的靈壓便是將那外門長老強行轟出了大殿。
“顏兄,莫要衝動。”
雲霄閣和玄海齋的兩位白玉京修士並未說話,唯有玄嶽城的尹啟璋輕輕將其扯了回來。
他們雖有白玉京的境界,但附庸終究隻是附庸。
在仙宗眼裡,他們或許比外門長老要重要無數倍,很多事私下裡也能做到公正處理,但絕對不可能允許他們在明麵上挑釁南洪七子威嚴。
有清月宗的兩位白玉京長老坐鎮,他們自然會去懲戒那些出言不遜之人。
顏賢清的舉動顯然是有些逾越了。
剩下三位也不太理解對方為何會這般不理智,畢竟他們雖是附庸……但好像還沒有真正見過那位宗主。
“……”
顏賢清深吸一口氣,終於退了回去。
他大概是場間唯一知道宗主去向的人,也是對於沈儀至今仍未歸來,而最為心驚膽戰之人。
或許真的出事了。
但顏賢清卻沒有辦法向任何人求助。
南龍宮的來使仍在外麵等候,隻是暫且給七子大會一個麵子而已。
顏賢清不知道能相信誰,他隻知道若是自己泄露了這次對水族的屠戮,乃是出自宗主的手筆,將會給南陽宗帶來多大的災禍。
池陽長老的舉動,顯然讓周圍盟宗修士都警醒了一下。
七子大會的召開……也就代表那位年輕土著,至現在起,便是真正的宗主了。
先前那位外門長老,甚至都沒有提及到沈宗主這三個字,便被扒去了法袍,若是敢指名道姓的冒犯宗主之威,恐怕被廢除修為都是輕的。
大殿內頓時變作了輕聲細語的模樣。
柳世謙和池陽長老對視一眼,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實際上在真正的宗門高層眼裡,早就將沈儀和此次水族遭禍一事聯係在了一起,之所以無人言語,是因為這事情至少也得是個實權道子才有資格參與。
南陽宗沒有類似的人物,其餘六位宗主又沒有出麵的意思。
故此,七子必須要等到沈宗主回來才能做決定。
前提是真能回來的話……
“前輩,麻煩您出來一下。”
顏賢清忽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嗓音,回頭看去,才發現是那個南陽宗的少年模樣修士……好像叫做李清風。
彆看對方修為低,但聽聞整個南陽宗的事情都是他在一手負責,想必是深受宗主信任的。
“好。”
顏賢清徑直快步跟了出去。
卻沒成想李清風並沒有多言,而是帶著他來到了內門一處僻靜處。
下一刻,顏賢清瞳孔微縮。
隻見在繁花樹林中,渾身似枯槁木枝的人影負手而立。
雖然玄慶前輩的聲名頗響,但顏家畢竟也是南陽宗的附庸,不至於被嚇到。
真正讓他吃驚的乃是玄慶前輩對麵的那位老嫗,眉眼間依稀能辨彆出曾經的絕世芳華,此刻唇角噙笑,溫柔的拄著拐杖。
這看似和藹的老嫗身上,卻是隱隱溢散著令顏賢清目眥欲裂的恐怖氣息,再加上最近收到的消息,他很容易就能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合道境巨擘!寶花宗主!
“你請我過來,就是為了閒聊麼?”
老嫗略微歪頭,在那木人麵前,在罕見顯出幾分俏皮的同時,竟能讓人不會感覺突兀和怪異。
“敘敘舊罷了。”玄慶嗓音溫和,側眸看了過去。
“是嗎?”
老嫗低下頭,抿了抿唇,笑意更甚,隨即眼底掠過些許促狹:“既然是敘舊,那我叫什麼名字?”
“嗯——”
玄慶渾身微微一滯,張開嘴,陷入沉默。
所幸老嫗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緩緩走近兩步,踮起腳尖,輕輕替其拍去肩上的落葉,隨即重新退了回去,輕聲道:“有事可以隨時來尋我,什麼事都可以……但是不要騙我,好嗎?玄慶是從來不會騙人的。”
寶花宗主知道玄慶沒有騙人的習慣。
但他選擇了撒謊,說明這件事情或許會嚴重到令合道境修士都吃驚的地步。
但寶花宗主並沒有多問,便是簡單的答應了下來。
玄慶深吸一口氣,終於誠懇道:“多謝。”
“順手為之,姑娘莫要誤會。”寶花宗主故作淡漠的瞥了過去,唯有唇角笑意不變,隨後歎口氣:“你當時救我時就是這樣的……所以,你也不要和我客氣。”
話音落下,她的身形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
玄慶再一次陷入沉思,很快又自嘲一笑。
哪怕對方出言提醒,他也真的記不起當年具體的細節了。
不過寶花宗主願意幫忙,算是讓他多了幾分底氣。
念及此處,玄慶轉過身朝著遠處錯愕的顏賢清走去。
“最後確定一次,是我們的宗主嗎?”
李清風神情認真的朝他看去,剛才在大殿內,他便一直觀察著顏賢清的神情,直到確定此事對方一定知道點什麼。
“我……”
顏賢清咽了咽喉嚨,他大概猜到玄慶前輩為何要請來寶花宗主了。
這是打算如果沈宗主出了什麼意外,就要踏入水域找龍宮討說法的意思啊。
他終於吐出一口氣:“是真的,這次死的那些水族,它們的消息都是宗主令我收集的,他入水前沒有帶上我。”
聽聞此言。
哪怕李清風心裡早就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個和他們一起離開南陽寶地的青年,在短短時間內,居然就有了將龍宮攪的天翻地覆的能力!
即便是以李清風對沈儀的信任,此刻也是感覺胸膛內砰砰聲愈發劇烈,雙肩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他是一人去的?”
在這般情況下,李清風甚至忘記了要稱呼宗主。
所有人都猜測沈宗主乃是請了什麼強悍的助力,但在顏賢清的口中,事情好像和旁人想的並不一樣。
“宗主其實挺有信心的……我覺得咱們也可以對他有些信心。”
顏賢清這句話說出來連自己都不太信,畢竟在做了這麼大的事情後,南洪哪裡還有比仙宗更適合避風頭的地方。
沈宗主到現在都未歸來,其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然而在他的注視下。
玄慶卻是輕點下頜:“我相信他。”
他轉過身去:“但是,我也得讓南洪的人知道,他並非是一個人……雖然手段有些不光彩。”
話音間,玄慶臉上的自嘲又濃鬱了幾分。
曾經風頭無雙的天驕,現在淪落到要靠著去向彆人索要舊情的地步,去討要十多萬年前的救命之恩,聽著就滑稽可笑。
但無所謂,真的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隻要最後能讓南陽宗有一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洪澤水陸就行。
至於這些無恥的事情,留給他來就好。
“我會等到七子大會結束的那一刻。”
“若是你們願意跟上,便來吧。”
留下這句話,玄慶同樣邁步,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賢清願緊隨其後,寸步不落。”
顏賢清緩緩拱手,抬眸朝著天際看去,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覺得以沈宗主離開時的姿態,應該用不上玄慶前輩準備的這些東西。
……
朝霞彌漫的刹那。
於南洪水陸之中,蒼茫山巔,驟然生出七道白虹橫跨天幕,其間有符文閃爍。
白雲繞靈嶽,劍懸嶽中,日月交替,峰嶽之下碧波滾滾,濤聲陣陣!
當它們聚在一起,便是南洪無雙的震撼景色!
在那白虹彙聚之巔,溫潤的光柱緩緩落下,於是山海雲霧間便有了變化,一張張古樸的長桌,一個個玉質的蒲團。
長階好似要通往雲端,頂端處則是一張寬大的椅子。
再往下看。
雲霧的下方,青磚鋪就而出,形成了巨大的廣場。
隨著一道簫聲穿透雲霄。
無數道身影駕著法寶掠出,座次森嚴有序,返虛後期坐什麼地方,白玉京又該坐那裡,仙宗長老坐哪裡,賓客們又該在何處,都不能出分毫差錯。
至於那些普通修士,還有仙宗的執事弟子們,則是儘數彙聚在了那方好似無垠的青磚廣場之上。
他們整齊而立。
如出一轍的仙宗法袍微微搖曳,區彆便在於上麵的圖紋,天劍、清月、無雙……各有其風采。
地位最高的莫過於寶花宗主在內的幾位合道境巨擘,被安排在了最靠近那把交椅的桌前,談笑寒暄間,更是有白玉京親傳替其斟酒。
下一刻,天幕中緩緩湧現出六道虛影。
他們俯瞰著人間,並未顯出真容。
但無需仔細去看,光是從他們那浩瀚至極的氣息中,便能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六大合道境宗主齊聚!
換做往常,七子大會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而今日,那些賓客卻發現了一絲異樣。
六位宗主出麵以後,竟然是沉默不言,讓整片天地都滯凝了下來。
有擅長察言觀色者,已經發現了那些仙宗弟子神情間的不對勁。
稍稍沉思後,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最上方那把雲端交椅之上。
這是少人啊……
少的大概率就是那位新的南陽宗主了。
魏元洲,蘇紅袖等六位道子安靜坐在桌後,臉色各不相同。
柳世謙和池陽被眾多長老孤立在邊緣處,兩人心不在焉的朝著四周掃去。
隨著時間流逝。
先是從廣場上的賓客開始,隨即就連仙宗弟子都略略傳出些騷動。
有人壓低聲音道:“不是……你是哪個勢力的,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南陽宗的。”
那墨衫青年好像是姍姍來遲,略感新奇的打量著周圍。
“南陽宗的?你們在那邊呢……都沒人通知你麼,連位置都找不到?快找伱宗長輩帶你回去。”那修士有些啞然失笑。
“來晚了些,沒趕上。”
沈儀略微點頭,他從柏雲縣開始就一直是野路子,確實沒參與過類似的仙宗大會。
若非這邊氣勢確實宏大驚人,他甚至都找不到地方。
“罷了罷了。”那高瘦修士終於笑出聲來,偷偷瞥眼旁邊:“跟緊我,我引你過去。”
說罷,他悄然運起氣息,推開旁邊人,帶著墨衫青年朝著旁邊走去。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大了些,逐漸有人回頭朝他盯來,然後錯愕的讓開一條路來。
“……”
高瘦修士反應過來,趕忙陪著笑臉,低聲道:“幫幫忙,幫幫忙。”
然而卻無人回應。
隻是整個廣場上猶如浪潮般散開,直到在廣場中間讓出一條寬闊無比的大路。
高瘦修士徹底愣在了原地,他跟著過來湊個熱鬨,哪裡見過這般陣仗。
直到他發現在那雲端之上,一道道身影逐漸站起,然後朝著下方拱起了雙手,其中甚至包括了那高高在上的七宗道子和各大白玉京長老。
“咕咚。”
高瘦修士突然有些腿軟,所幸很快便被一雙白皙手掌扶住。
“我好像找到了,多謝。”
溫潤的嗓音傳來,墨衫青年客氣點頭致謝,隨即邁開步子,腳下有紫色氣虹順勢鋪開,橫跨長空,直連天階,一直到那交椅下方才停下。
他不緊不慢的踏上長虹,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的登上雲端,走在所有人的前方,隨即轉身,安靜的坐在了那把交椅之上。
隨意的摩梭了一下扶手。
估計這還是考慮到自己沒有合道境修為,所以刻意準備的。
沈儀收斂了心神,清澈的漆黑眼眸朝著下方俯瞰而去,略微卷起的衣袂下,乃是整個南洪有頭有臉的修士。
在那道純粹由紫氣彙聚而成的長虹出現的瞬間,猶如琉璃般清澈,又好像蘊著大日般耀眼,仿佛讓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
所有賓客和仙宗弟子,包括白玉京長老和諸多親傳,乃至於合道境巨擘,以及天幕中的六道虛影,都是陷入了短暫的愣神。
如此通透的天宮,真是世間應有之物麼?
鴉雀無聲的廣場之間。
下一刻,不知是誰起了頭,又像是異口同聲。
弟子抱劍俯身,外門長老垂首,親傳與長老再次拱手。
猶如潮水從遠處湧來,聲浪逐漸彙聚,化作了一聲如洪鐘大呂的嗓音。
“我等,參見南陽宗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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