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出事了。”
杜西河已在宮門外等了一會兒,一見到檀寧便上前回稟,稍稍壓低聲道:“池姑娘同內務監的人為了搶幾車石頭,把人給打了。”
檀寧懷疑自己聽錯,他家真真打人?
“真真人呢?”
“池姑娘帶人把石頭送去池園,眼下還在池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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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宜州運來的湖石大小不一,最高的有七八米,最小的不過二三米,裝了兩艘船一路運到燕京近郊碼頭,再用人力拉進城。
內務監不是頭一回辦這種差事,隻差了個姓馬的小官兒來乾這等粗活,入城時最大那車貨還引來不少人圍觀。
馬安成見人越來越多,嚷嚷著攆人:“都給我讓開,這可是往宮城裡拉運的貨,誰再往前就抓誰!”
百姓聞聽宮城二字,紛紛避讓,可仍有幾個人站在原地,其中一個年輕女子好奇地看著尋些被草席包著的大泥團子,她剛才數了數一共拉了五六輛車,便問道:“章先生,你說這裡麵都是假山石?”
章回點頭答道:“不錯,湖石孔洞若不用膠泥包上,運送中易被損壞。”
池真真驚歎不已,也不知是誰想出的法子,今日真是長見識。
一道人影橫插在兩人身前,馬安成不屑地說道:“方才我說的話沒聽見嗎,你們還不趕緊讓開!”
他生著一口齙牙,麵相令人看完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池真真沒在意他的態度,儘量好聲好氣問道:“你是內務監的人?來得正好,這些湖石我要了!”
馬安成沒想到看上去嬌弱的美麗女子,竟會口出狂言,他不耐煩地想將池真真推過一旁,章回怕他唐突到池真真,忙上前去擋,可有人比他的動作還快,隻見一道人影飄過,馬安成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有人對他動手了!
馬安成顧不得屁股疼痛,抬起頭喊道:“來人,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他帶的人手不多,可城門口值守的兵士離得不遠,他一嗓子就能喊他們來幫忙。
動手的是祁琅,他並不敢讓人碰到池真真,也不理會馬安成叫來什麼人,轉身恭敬地道:“池姑娘,你沒事吧?”
事情發生得太快,池真真袖中的名帖還沒掏出來,這會兒報檀寧的名號似乎有些晚了。
她搖搖頭,看看後麵的馬車,咬咬牙對馬安成道:“對不住啊,我是真的要買下這些石頭,多少銀子都可以。”
內務監掌管宮中各類采買之事,馬安成雖然官職低微,可他手中有權,走到哪都被人捧得高高的,今日怎肯忍氣吞聲,被人攙扶起來後指著她尖聲道:“你睜開狗眼看清楚,我可是內務監的人,這些都是宮中所用,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
章回日日埋頭在紙堆裡畫圖,要不就是出門拆建房子,他不擅長和勢力小人打交道,卻無法看著池真真無措受氣,大聲道:“即便是太湖名石,最多不過千兩銀,內務監私售宮中所用又不是一回兩回,你敢說這次的湖石沒被人定走?”
他的維護令池真真訝異,再看馬安成心虛的神情,一時也明白過來,定是不止她在打湖石的主意,否則章回哪來這些消息。
“你是誰,敢報上名嗎?”
章回老實答道:“在下章回,在工部李侍郎身邊辦差,與大人曾經見過,還請……”
話未說完,馬安成暴躁地打斷他:“什麼李侍郎張侍郎,老子才不認得你,都還愣著乾嘛,全都抓起來送到京都府,今日不給你點好看,老子就不姓馬!”
一張名帖遞到他的眼前,上麵寫著的名字讓馬安成頓時收了聲,祁琅拍拍他的肩,說道:“大人派我保護池姑娘,方才不得已推了馬大人一下,多有冒犯,大人隻將我一人送去京都府便可,其他人抓不得。”
馬安成麵色幾變,乾笑著道:“沒事,沒事。”
碰上惹不起的人物,馬安成立刻緩和語氣,反正有幾塊湖石已定了買主,再賣一個也不成問題,於是他將看熱鬨的人趕走,想和池真真好好商量一下。
可池真真已懶得看他那張臉,隻讓章回與祁蔡二人和他說話。
祁蔡兩人不等拉石頭的馬車去內務監過一手,直接數了厚厚一疊銀票塞過去,馬安成這才知道,人家小姑娘要的是所有湖石,他死死擋在馬車前,哭喪著臉道:“不成不成,你們簡直是明搶,還有沒有王法?”
可誰會理他,馬安成攔不住,眼睜睜看著東西被搶走,等馬車看不見影子,他嚎了一會兒,突然抓亂頭發,扯了外裳就跑,打算回宮裡告狀去,錦衣衛的人他惹不起,隻能找惹得起的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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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園,拉來的湖石卸在院子裡,章回正帶人清洗石頭外麵糊著的膠泥,隨著一點點灰白的孔洞露出來,一座玲瓏剔透的觀賞湖石漸顯真貌。
即使池真真並不懂得欣賞這些,也不得不承認好看,日後放在院裡水池中可成一景。
章回正在想要不要將所有湖石都處理乾淨,忽地瞧見池真真不知從哪摸出一個鑿子,往石頭上狠狠敲去。
他嚇了一跳,叫道:“池姑娘住手!”
池真真買下湖石的動機不純,事關方映畫夫婦,她總要試試是否這些湖石中藏沒藏銀子。
她轉身嗔道:“你嚇著我了!”
章回驚出一身汗,再想說她幾句卻把話咽了回去,他也不知今日是怎麼了,為何被她一問便說了實話,帶她去看湖石,又為了與馬安成交涉維護她。
他的身份如何能護她周全,根本與檀寧無法相比,心情微微有些沮喪。
池真真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胡亂解釋道:“我想瞧瞧它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何賣價如此昂貴。”
章回半信半疑惑,剛剛他分明看見她想敲毀湖石。
擦了擦臉上的汗,卻將手上的臟汙抹了一臉,說道:“自然都是石頭,不過是有人喜歡便覺得稀罕。”
湖石生意太賺,池真真都有些心動了,趁章回抹臉的功夫,她手拿利鑿使勁敲在湖石最細那處,一聲脆響,半截石頭從半中間折斷,掉在地上碎成幾塊。
“真真小心!”
隨著話音剛落,她被人抱在懷中退開,檀寧拉著她問道:“沒砸到你吧?”
她搖搖頭,將他的手甩開:“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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