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六雨紛紛陰沉的天空低垂著。
滴漏的水珠像是天穹在無聲地流淚。
雨絲密集地飄落,在城內的青石板路上肆意地跳動著。
仿佛在向途人訴說著某種無法言喻的過去。
鹹陽城大街上,又是一行身披白色的行人抬棺路過。
路過行人紛紛讓路,目視著白色隊伍離開。
冰冷的雨水很快就浸透了衣衫,寒意順著骨髓蔓延開來。
路人們僅僅停留片刻,便又匆匆離開。
他們已經對眼前的景象麻木了。
這段時間以來,整個鹹陽城中,不知有多少類似的隊伍經過。
每日不斷,無人知道還會持續多長時間。
因為死去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數不過來……
贏啟與四位夫人靜靜站在閣樓頂上。
看著下方白色隊伍走過,心中萬分沉重。
“這家,又是誰的?”贏啟沉聲問道。
他看見白色隊伍的最前方隻有一名女子領頭,便代表死去之人僅剩她一人至親。
“是李信,李將軍的隊伍。”徐胭脂的心情也十分沉重,看著走在最前方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原來,隻有一人了嗎……”贏啟低聲喃喃,終於想起了那道年輕的身影。
他曾聽聞旁人講述過,那時的九州正處於最危急的時刻。
九州眾生不顧生死,紛紛前往前線禦敵。
這其中,便有李信一家。
在九州贏下最後勝利那一刻,李信一家,已經全部戰死在沙場。
甚至連最後的屍骨,都無法在屍山血海中分辨出來。
贏啟沉默了,雙眼甚至不敢再繼續看向白色隊伍離去的方向。
悲歡離合雖是世間常態,但如果落在他的身邊,自己是否又能真正的灑脫?
贏啟不知道答案,也不願知道答案。
隻是藏在心底的那份愧疚和罪責越發濃厚。
天下人皆稱他為‘贏天帝’,但誰又知道,贏啟自認為配不上這個稱呼。
白色隊伍漸行漸遠。
直到完全消失在街道儘頭。
贏啟和黃蓉四人才轉身離開……
天上那道雨,綿綿細長,不知何時才會停下。
李信唯一遺孀跪在空曠的廳堂之內。
眼神是茫然和麻木的,仿佛失去了靈魂,僅僅隻剩下一副皮囊而已。
她的身前隻有一塊簡陋的靈牌。
上麵簡簡單單刻著李信二字。
斯人已去,她卻還記得李信身披甲謂時對她說的話。
可是……終究還是願已成空,等來的,隻是戰死沙場的噩耗罷了。
她癱坐在靈牌跟前,淚水早已流乾,緩緩伸手,將李信留給她的最後一封書信緊緊握在手中。
這是她僅剩的留戀,仿佛隻要握緊此物,便能短暫感受到李信的存在。
雨越下越大,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冰冷的寒風如同冰刀一般讓人感到刺痛。
她久久跪在靈牌前,身體已經瑟瑟發抖,卻毫無察覺。
隻是依舊緊緊握著那封家書,用力到指節都在微微發白。
她的眼神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
隻是茫然而無助地注視著眼前的靈牌,似乎置身在另一個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