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聽到他們這麼說的？”黃友德的問話打破了辦公室內壓抑的氣氛。
“學生不敢隱瞞老師，我到的時候，隻隱約聽到了後半部分！”楊沐解釋道。
黃友德又沉默了半晌，這才繼續問道“那個廣昌貿易行的背景查清楚了嗎？”
“已經查清楚了，是特務處蘇州站的一個聯絡點，老板是蘇州站的情報組長，這個消息是從咱們在特務處的暗子那裡得到的，應該不會有錯！”楊沐還是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黃友德點了點頭“站直嘍，擺出這副小心惶恐的樣子給誰看呢，我知道不是的你問題，難道還能冤枉你不成！”黃友德看到他唯唯諾諾一副小兒女之態，不由的氣不打一處來！
“是！”楊沐立刻挺身收腹，目視前方，站的筆直！
“這件事，你怎麼看？”
“學生以為，此人儘管能力超群，但是反複無常，又因為和徐處長多有嫌隙，恐怕早就與特務處多有勾連，遲早必會投入那邊！而且”楊沐話說到一半，又猶豫起來，停下了話頭。
黃友德慢悠悠的說道“在老師麵前，你還要有所保留，這偌大的魔都滬海，我能完全信任也就是你了，有話直說，我不怪你！”
“是，學生聽說此人在羈押期間，與紅黨右派高層聯絡頻繁，有心在國黨和紅黨之外另組黨派，自立山頭。這可是校長和我係的大忌啊！紅黨遺禍在前，不可不防！”楊沐說這些的時候，臉色極為凝重！
黃友德頷首，他知道楊沐此前長期在軍隊中負責政治監察，在這方麵有其他沒有的敏感度。
“你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讓我再好好想想！把燈關上，我想休息一會！”他這樣吩咐楊沐。
楊沐走後，辦公室內漆黑一片，隻有黃友德口中的煙鬥不時閃出明滅不定的光亮！
吱呀一聲，有人開門閃身走了進來，來人並沒有去開燈，隻是借著那絲光亮，踱步到了辦公桌的前麵，拉出椅子，坐了下來。
“他說的有出入嗎？”黑暗中，黃友德的聲音幽幽傳來！
“基本屬實，不過具體細節他沒有機會得知，情況比他知道的更加複雜，紅黨有兩部已經在陝北彙合，老頭子現在是騎虎難下，隻要不是瞎子，都能預見國紅兩黨即將進入新一輪相持階段，戴春風急需了解紅黨情報運作的人士幫他訓練潛伏特工。
此人已經多次派特使秘密接觸目標，而關於剛才那小子說的另組黨派的情報，也確有其事，這件事情總部已經掌握了不少具體細節，徐處長可能已經透露給老頭子了，哪位的秉性你也知道，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事情！
據我所知，總部已經派了專人前來秘密處決化廣奇，可笑他還不自知，做著自己的春秋大夢！你還是儘早決斷的好，我知道你愛惜他的才華，想讓他幫你籌備淞滬站。但是，我要提醒你，此人絕對是頭養不熟的狼崽子！”黑暗中，來人明顯地位不低，在黃友德麵前說這些話的時候，毫不顧忌他的感受！
黃友德歎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你先走吧，走後門，彆被人看到！”
來人也不接話，徑直起來離開，辦公室再次陷入黑暗，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住在滬市黨調科安排的安全屋內的化廣奇，此刻卻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黃友德此人的行事作風，沒人比他更加清楚，早在民國十七年，兩人就在滬市有過多次交手，此人雖然極少親自參加行動，但每次指定的行動計劃卻給特科造成過不少損失。
他與徐可均不同，此人對升官發財之事興趣不大，卻是個堅定的三民主義信徒，隻要是對工作有利，向來不在意看中之人的出身來曆！
所以當他找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才會冒險答應幫他，本來隻是自己為了脫身的權宜之策。現在看來，蘇州發生的一切，絕對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尤其是踏入滬市這個讓自己聲名鵲起的地方，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的喜悅，而是內心生出一絲不好的征兆！
再說程默這邊，兩日前，他向戴春風彙報完自己的計劃，得到對方的支持後，急匆匆的和唐縱、王汝成以及魏大銘等人聚了一次後，與第二日淩晨驅車回到了滬市總部！
今晚他沒有回住處，而是一直靜靜的守在辦公室裡等電話，他已經從彆的渠道得知楊沐等人帶著化廣奇今天早些時候到了滬市！
“滴鈴鈴”電話終於響了起來，程默難得的沒有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一把抄起話筒，裡麵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僅僅說出四個字後，電話便被掛斷，那是“進展順利！”
程默右手成拳，興奮的在桌上捶了一下，暗道“太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沐就被黃友德叫到辦公室，當他滿臉疑惑的站在黃友德的跟前的時候，對方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冷冷的命令道“化廣奇不能用了，總部已經掌握了他意圖重組黨派的具體情報，負責執行處決任務的小隊正在來滬的途中，我們不能留下這個把柄給處長，否則我在陳先生哪裡無法交代。這件事情你親自帶人去辦，解決掉他，務必不留後患！有沒有問題？”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楊沐，楊沐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學生保證完成任務！我現在就去準備！”
黃友德滿意的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二十分鐘後，楊沐領著一幫全副武裝的中山裝上了黨調科的卡車，當他關上副駕駛室的車門時，兩根手指不著痕跡的在車門上快速敲擊了幾下。沒有人注意到，馬路邊蹲著的一個乞丐看到這一幕，眼睛一亮，隨後起身往街道深處走去，四下觀察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旋即快速脫掉身上的破衣爛衫，原來這些下麵竟然還有一層略顯整潔的青衣短褂！隻是被寬大的破爛衣衫完全遮住了，不走到近前仔細觀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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