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瑤這樣的出身,隻怕一輩子都沒去過珠寶坊中街。
平時她要首飾,都是工匠上門畫花樣、量尺寸,量身定製的。
上次去珠寶坊,還是幾年前薛成琰還沒出征,帶她去玩。
不過這家夥不解風情,隻管自己盯著那些端莊、大氣的名貴首飾看,根本不管她這個十歲出頭的妹妹。
薛成瑤都丁零當啷買了一大堆了,薛成琰還抱著胳膊,站在廊下,看著那支鳳凰金釵出神。
薛成瑤當時也看了一眼,鳳凰打造得極好,每一根尾羽都是拉細了金絲,用手纏出來的。
造價不知幾何,隻是擺在店鋪裡鎮場,路過的夫人小姐們都是狂熱又欣羨地看了許久,還是出不起價。
薛成瑤禁不住問:“大哥,你看那金釵乾嘛?娘又不喜歡華貴的首飾,其他的姐妹們年紀也都襯不上啊!”
薛成琰看也沒看她,對著她腦袋一推:“去讓丁三給你結賬。”
薛成瑤冷哼一聲,包了一大堆粉嫩碧綠的珠翠。
等她興高采烈抱著包袱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薛成琰在櫃子前,與掌櫃交談。
掌櫃誠惶誠恐,而後將一個匣子遞給他。
櫃子裡的鳳凰金釵不見了。
後來趕來觀賞的太太小姐們都遺憾不已,據說那是傳世名匠打磨多年的新作,本是在珠寶坊內街展覽的。
根本沒想過,有人能出得起價。
薛成瑤當時還不知道,大哥買這釵子乾什麼,他有人送嗎?
現在一路走,一路看著珠寶坊琳琅滿目的風景,她的記憶才一點點地複蘇過來。
——有。
他那些年,買下的東西,一直都有想送的人。
薛成瑤到了“浣玉新”門前,忙不迭帶著堂妹下車進店。
“哎!瑤姐姐,你慢點!”
掌櫃聽聞聲音一愣,抬起頭來,算盤都不打了,趕緊笑臉相迎:“喲!薛小姐,貴客啊!怎麼了,前日送去的頭麵還喜歡嗎?”
堂妹喘著氣點頭:“很是喜歡,你們家做的首飾很不錯,這不,我堂姐看見了立馬就要我帶她過來。”
薛成瑤抬頭看著店裡擺放的首飾,通天的櫃子上琳琅滿目,珠光寶氣。
每一樣都似乎比外麵的首飾多一分精巧,可見老板是心思細膩的人。
“掌櫃,我很喜歡你們家的首飾,自己也想做一套。”薛成瑤狀似無意地說,“啊,對了,我們能見你家的畫師嗎?”
掌櫃愣了愣:“這個……小姐恕罪,畫師乃是我們的東家,平時不大見人。”
薛成瑤點點頭:“你們東家,姓什麼?”
“東家姓薑。”
薛成瑤心頭狂喜,作哀求狀:“掌櫃,我妹妹也是你們的老客戶了,特彆喜歡你們家的首飾,她都要成親了,真不能見一見嗎?”
“這……”掌櫃為難了一下,“小姐稍等,我去問問東家。”
薛成瑤趕緊點頭:“不著急,不著急,我就在這等著!”
堂妹這才納悶道:“瑤姐姐,你有那麼多名貴的首飾,怎麼這樣急著要這家打的?”
“沒什麼,我隻是喜歡他們家的畫師。”薛成瑤煞有介事。
堂妹也點頭:“這家店的畫師的確很出彩,聽說這家店在中街開了許多年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直到換了這個畫師,才吸引了一批顧客。”
“不過,他們家開價也良心,手工錢也就占一成,隻怕賺不了什麼。我看著喜歡,這次特地開了高價。要是他們因為開價良心辦不下去,那可就是罪過了。”
薛成瑤聽著陷入沉思。
原來一直以來,沒聽說過薑姐姐經營這家店鋪,是因為利潤不高嗎?
如果盈利高起來,薑姐姐是不是就更能下定決心和離了?
薛成瑤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她哥。
她哥的產業在京裡也是驚人的,這珠寶坊,似乎有一大片都是他的。那年在內街,那個掌櫃嚇了一跳,顫顫巍巍地叫他:“少爺,您怎麼來了?”
薛家給每個後輩按照親疏遠近,都分有產業。
薛成瑤也有,不過她不愛打理這些,留作陪嫁已經夠她享受幾輩子。
可薛成琰從小就對一切有挑戰性的東西很感興趣,拿到手了產業之後便想法經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擴大了好幾倍。
連薛家長輩都咋舌:“成琰真是天資過人。”
雖然將產業經營得這樣好,但薛成琰並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他僅僅是對尋找一件事情的規律很感興趣,並且很有耐心。
且也舍得耗費時間和成本,去尋求一個答案。
本來薛成琰對珠寶坊這一片的產業沒多大關注。
可若是跟薑琮月搭上關係,他估計就會不一樣起來了。
薛成瑤打量了一圈,比如給“浣玉新”多開幾家分店什麼的,這樣好的花樣,肯定得被更多人看見!
再就是內街那個最大的鋪麵,她看著就挺好的,適合放薑姐姐的新設計!
內街那間乃是大周最出名的金店,客人如雲,分店滿天下。
他們還不知道,這就被薛大小姐給自己心中的嫂子盯上了,連未來都安排好了。
掌櫃去後街拜見了薑琮月:“小姐,那位大客戶想見您,您見是不見?”
薑琮月想過,做這門生意早晚有一日會拋頭露麵,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但那位小姐給了她極大的支持,薑琮月也不想拒絕她,頷首道:“我不方便去珠寶坊,如果那位小姐方便的話,請到後街來。”
掌櫃回去告訴了薛成瑤。
薛成瑤大喜,對堂妹揮揮手:“你回去吧!我去見就行了。”
堂妹:“?”
合著我就是個工具人?
我也想見畫花樣的大師啊!你們要聊什麼我不能聽的!
薑琮月聽聞人到了,放下畫紙,起身出去接。
“客人到了,有失遠迎……”她抬頭,一愣,看見了薛成瑤。
“薛小姐?”薑琮月詫異道,“是你?”
“啊對,對,是我!”薛成瑤滿口應聲,轉瞬又反應過來,趕緊否認,“不對,不是我!打首飾的不是我,是我堂妹!”
“我是跟著她來打首飾的,沒想到這家店鋪的東家是你呀,薑姐姐!”
薑琮月也沒想到這麼巧,居然見到了熟人,笑了,如冰消雪融一般,讓她進去坐。
“進來說。”
為了和離的事,薑琮月時刻要保證自己周全思慮,日夜連軸轉許多天。
要防止李家人找到自己,要畫花樣給店鋪上新,還要發展新客源,每天夙興夜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