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哥哥,鎮哥哥,救救我,我快死了,救救我……鎮哥哥,不要殺我……”
施音禾渾身是血,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苦苦哀求……臉上淚水混著血液往下淌,又哭又笑,那張慘白的臉在深淵裡淒美絕望……
楊鎮呼的從床上猛坐起來,渾身被汗水濕透。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瞬間清醒。
原來是一場噩夢,還好,隻是一場夢。
楊鎮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腦袋裡全是施音禾的音容笑貌,一會嬌嗔,一會靈動,一會嚴肅。原來,她竟在他心裡這麼鮮活的存在過,清晰得如同在昨日。
月色如洗,楊鎮像失了魂的冶遊者,往後院走去。曾經熱鬨的小院,此時空洞又安靜,那是施音禾住過的地方,從楊鎮的眼睛看去,仿佛每個角落都有她的身影。
他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的美震撼,更是如獲至寶,小心嗬護。
給她買小禮物,陪她念書寫字,出門放風箏,去山莊采蘑菇,摘蓮蓬。她是他的青梅竹馬,他是她的白馬王子。兩人從不說喜歡,卻在相處中處處透著歡喜,直到他要出遠門,兩人依依不舍,第一次擁抱,依偎,互訴衷腸。他承諾回來娶她,讓她在家孝敬母親,等他回來。
她做到了,為了成全他的孝道,她對他母親百依百順,哪怕要出很多銀子貼補家用,給母親買最好的胭脂,最貴的頭麵,讓母親在眾多商戶裡,過得最為體麵。
可他做了什麼?
遠在璋洲的他,在跟廖家打交道時,看到了對他含情脈脈的廖婉寧。他長相溫潤,廖婉寧對他一見鐘情,為他引薦自己的父兄,讓他在璋洲站穩腳跟,有了自己的作坊跟人脈。
在此之前,都是父親帶著他,他從未真正獨當一麵。父親猝然長逝,他不得不自己出門找機會。還幸運的碰到廖婉寧,那時的廖婉寧,對他百依百順,對商行裡的事說得頭頭是道,幫他解了不少困境,讓他意識到有一個能乾的賢內助有多重要。
於是,他慢慢忘記家裡還有個施音禾,幫他孝敬母親,等他回去成親。
他跟廖婉寧越來越密不可分,但他一直保持君子的距離。直到他無意說出家裡有個童養媳,廖婉寧開始急了,對他更是溫柔體貼,兩人終於情不自禁,跨出了那一步,還懷了孩子。
廖婉寧跟父母鬨僵,幾乎互不相認,他心裡內疚,對她更是百般嗬護。最終擰不過她,扛住世俗的壓力,把她帶回楊家。為了不讓她受委屈,還決定從此不碰施音禾,隻給一個空頭的侍妾名分,讓施音禾得以在楊家終老。
那時候的他,心裡隻有廖婉寧。給施音禾侍妾名分,不過是施舍,但心裡還是覺得虧待了婉寧。因而,隻要施音禾一句話不對,他就暴跳如雷,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甚至利用廖婉寧肚子裡的長孫,讓母親支持自己跟碗寧,磋磨施音禾。施音禾冷透了心,終於不再忍讓。斷然以最決絕的方式,徹底離開了楊家。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冷靜下來的楊鎮突然發現,難過的時候,他會想施音禾;無助的時候,也會想她;開心的時候,竟也想,她若也能這麼開心,那有多好。甚至,夢裡都是她。
相反,他每次想到廖婉寧,想起來的都是她咄咄逼人、麵目猙獰的樣子,不複從前的溫柔可人。
他一度欽佩廖婉寧在商行的能乾通透。卻沒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商行,他跟廖婉寧都是初出茅廬。而被他忽略掉的施音禾,才真正是商行老手,她以一個妙齡女子身份,自己管理偌大的施家產業,還幫他打理楊家。做得遊刃有餘,從容應對,他跟廖婉寧那點本事,根本就不在她眼裡。
難怪父親在世時這麼喜愛她,經常帶她出去曆練,對親兒子都沒這麼上心,合著在父親眼裡,他跟施音禾根本沒法比。
站在空蕩蕩的小院門外,楊鎮悵然若失。後悔這兩個字,他隻能自己默默咀嚼,說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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