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稷聽到消息趕回農莊時,蕭策還呆呆的坐在離施音禾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後,那個地方,最接近她的房間,又不至於被她發現。
他低垂著腦袋,沮喪又憔悴,讓蕭稷心疼,還從未有人能讓弟弟這樣心神俱裂。
一雙灰撲撲的腳站在蕭策麵前,蕭策無力抬起腦袋,眯著眼,努力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大哥。
他說不清自己多久沒睡了。
精神恍惚,搖搖欲墜。
“哥”確認是大哥回來了,蕭策眼裡噙著的委屈再也藏不住“她都想起來了,她恨成王府的人,不讓我靠近,哪怕把自己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也要把我推出門,說她是王府撿回去養的小動物,丟了就丟了,比狗還不值……哥,她不會笑了,我是不是已經失去她了?”
他哽咽出聲,痛苦的揪著自己的頭發。
蕭稷輕歎一聲,蹲下來,跟他平視,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他腦袋,安撫他“不會。策兒,你是她最喜歡的小哥哥,從小,她就不舍得讓你難過。相信哥,她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過段時日,就想明白了。”
蕭策搖搖頭,腦袋依然低垂,他知道,大哥隻是安慰他,音兒的處境,大哥比他還要手足無措。
蕭稷看著頹廢的弟弟,再糾結的望向施音禾的房間,他拳頭握緊,仿佛決定要做什麼,但很快又無力鬆開。
他想衝進去告訴她,她不是隨隨便便撿回來的野孩子,也不是不值得的阿貓阿狗,她是正兒八經的公主,應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他們所有人都寵愛她,哪怕她不是公主,也一樣疼愛。尤其是他,他恨不得把自己修煉成神,助她飛升,逍遙於天庭,再也不要承受人間疾苦。
但他不能。
他將弟弟扶起來“走,回去睡個覺,也許一覺醒來,她就好了。總比看見你,再被激惹的好。其他事,等她身體好全了,再慢慢跟她說。”
麵對這個弟弟,他總會比對其他人溫情許多,連說話的聲音,都降低幾個度。他已經習慣凡事讓著他弟了,包括施音禾。
有哥在,蕭策似乎找到了支撐點,他不舍的望了望施音禾房間方向,還是跟在蕭稷後頭,腳步虛浮的往農莊另一頭走去。
安頓好弟弟,蕭稷決定走一趟雲邰山。
也許,運氣好,還能碰上遊曆歸來的太虛散人,伍熹子。
他想知道,當年把她送走後,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讓施音禾回想起來這樣瘋魔?
雲邰山位於晉城西北方向,山高地險,少有人涉足。
伍熹子年過七十古來稀,卻能常住山巔,上下山如履平地,尋常人很少能跟得上他的步伐,足見武力非同一般。
但他行蹤不定,一年裡隻有小半時間住在山上,大多時候,到處遊曆,來無影去無蹤。想找到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蕭稷有他的辦法。
這個伍熹子,原籍泰州。他的氏族在當地也是個大族,卻因當年兩王奪嫡事件,受到牽連,被株連三族。
當年的成王仰慕他武力卓越,曾經帶著兩個兒子拜訪過他。
奪嫡事件出來後,成王憐惜他一身武藝,又是常年遊曆在外不涉及朝政。成王利用自己的身份,動用一些手段,把他跟他唯一的兒子改名換姓,從族譜除名,免去株連之禍。
之後,兒子隱姓埋名在山裡娶妻生子,過尋常農家人的日子。伍熹子自己則到處遊曆,不問世事。
他欠成王府這樣的大恩情,自然待成王府的人不同常人。其他人事,他可以不理會,但隻要成王府的人出麵,他是一定會出手的。
比如,施音禾這件事,當初王妃讓高管家找到他,讓他想法子抹去她兒時的記憶,他儘管覺得為難,還是照辦了。
雲邰山上,伍熹子的茅草屋裡,鍋碗瓢盆乾燥冰冷,落滿了灰,顯示屋主人已經很久沒回來住了。
蕭稷在茅草屋內放了一把淩虛劍,劍下有個地址,那是成王府跟伍熹子之間獨有的暗號。
隻要伍熹子回來,看到這把劍,就會主動找到這個地址,跟成王府的人聯係。
這樣的暗號,成王府總共用了兩次,都跟孩子有關。
第一次,是施音禾。
第二次,是收蕭稷蕭策為徒,教他們武藝,然後給蕭策下藥,讓他裝病躲開新帝鋒芒。蕭稷則帶著一身武藝遠走邊疆,憑一身本事,當上邊陲駐軍將軍。這事,成王府很謹慎,對外不宣於口,從無人知曉。
這次,是第三次。
半個月後,白發蒼蒼精神矍鑠的伍熹子出現在蕭稷所隱藏的一處民宅。
蕭稷跪在地上跟師父叩首“徒兒蕭稷拜見師父。”
伍熹子將人扶起,上下打量,微微點頭。看著徒兒一臉滄桑,他臉色不免有些凝重。
“稷兒受苦了。”
“徒兒還好,師父先喝口熱茶暖暖身。”
蕭稷扶伍熹子坐下,再給他斟上茶,畢恭畢敬。